我是個只嫁將死之人的沖喜新娘,專為殘燈一線、將死的男人們吊命。沖喜時,得將自己里里外外倒飭干凈,赤著身子到病床前,與病者親密纏綿。一百兩的報酬,夠尋常人家逍遙快活大半輩子了。但若是病者活不過來,沖喜新...
翌日一早,來接親的轎子就在門口停著了。
是個陰天,霧蒙蒙的,風涼嗖嗖,門口的黑狗也在叫。我穿著喜服剛出門,就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陳含香呀嘆了聲,笑著打趣兒我:
“這不對啊,我算好了今日是良辰吉日,不該是陰天的。可別是你在河邊走了這么多次,今天要濕鞋了。”
“去去去!”
我佯裝生氣推開她:
“姐姐我今天要成了吊死鬼,第一個就回來找你索命!”
說著,我故意做了個鬼臉嚇她,陳含香一臉嫌棄地推我上花轎。
但我心里還是有些好奇。
雖說是沖喜,但多少頂著個“喜”字。
除了不能有人送親,都與尋常婚嫁的流程一般無二,要選良辰吉日,陽氣最盛的時候。
今日這天氣實在蹊蹺,我入行三年來也是頭一次見。我尋思莫不是因為要同時給兄弟二人沖喜,犯了忌諱,上天才降下異端來警告我?
不過轉念一想,這些年來我將一個又一個將死人拉出鬼門關,若有報應,早該便有了。
連家在隔壁鎮子,隔了一座山,山路顛簸得我有了困意,一路上哈欠連連。
突然一聲驚雷聲平底炸起,我猛地彈坐直身體。
花轎在這時停下,噠噠兩聲輕敲聲響起,我撩開簾子下了花轎。
接親的花轎停在連家的后院,轎門正對著半月門。見我下來,敲鑼打鼓的陣仗瞬間停下,我見到那日來沖喜堂尋我的婦人。
婦人姓張,穿得很素凈,許是剛剛才哭過,眼眶紅紅。
她身后還跟著個神容悲戚中年男人,張氏介紹這位是連家的家主連城,今天要沖喜的兄弟二人,就是他們的孩子。
連城看見我時一臉懷疑,他低頭和張氏說著什么,時不時扭頭看我,好半晌,張氏才擦著眼淚走到我跟前,福了福身子。
“陳姑娘,您別見怪,我夫君他平生不信鬼神之說,但給兒子沖喜這事兒,他是點過頭的,您放心便是。”
這樣的事兒我入行來遇過不少,人都將死了,再做那些親密無間的事兒,只會耗損身子,有人不信也正常。
“無妨,您客氣了。”我笑著搖搖頭,抬頭看了眼天。
比我來時更陰了,剛剛才打過雷,這會兒像是要下雨。
“時辰不早了,我們快些開始,免得誤了吉時。讓你們準備的東西如何了?”
張氏這才收起眼淚:“都準備好了。”
連城在一旁皺著眉,張氏對身邊的下人吩咐了句。
很快有人端了兩大盆黑狗血,拎著一只大花公雞,還有宣紙和筆。
我讓張氏把兩個兒子的生辰八字說給我,張氏眼眶一紅,又開始哭,哭得我腦袋疼。
從張氏的口中我大致了解到,這兩個兒子是孿生兄弟,一個叫連尚,一個叫連野。
再過兩日便要加冠,連城也打算到時候將家業交給他們。
但這兄弟二人從娘胎出來就身子不好,算卦的道士說兩人都是短命人,活不過加冠之年。連城和張氏用了各種珍貴稀奇的藥,才把兩人的命吊到今日,卻再無力回天了。
我揉著發疼的腦殼,讓下人砍了公雞的腦袋放血。
兩種都是至陽之物,血混在一起。
我提筆蘸了蘸,在宣紙上寫下兩人的生辰八字,一左一右,貼在正門口。
剩下的黑狗血和公雞血潑到地上,圍繞著屋子整整一圈。
做完這些,幾個下人攙扶著臉色蒼白的連尚和連野,在屋子外與我拜堂。
禮畢,兩人先被送進屋子,我也跟著要進去。
張氏忽然拉住我,欲言又止我:
“陳姑娘,雖說是沖喜,但你們畢竟是拜了天地的,我兩個兒子的身子骨兒都不好,您待會兒進去了,動作輕些,別折騰他們,您盡量自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