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太傅下獄時,他家買來留后的通房,給他生下兩個兒子。生辰那日,身體不適,忘了喝太傅賞的紅花湯。十歲的大公子聽說后,闖進我的臥房,不顧藥湯尚在沸騰,硬給我灌了下去。他看著滿嘴血泡的我,面容端方清肅,像...
謝淵有些不明所以,忽而想到了什么,用力掐住我的下巴:
“你這賤婢,莫不是與人通奸,想要私奔?q
我被掐的連連咳嗽,從袖中取出一份泛黃的契約遞給他。
我的來處,不是這巍峨壯觀的太傅府。
我本是豆腐女,賣身葬母,被謝老夫人看中。
她給了我一塊墳地安葬母親,然后把我帶到了獄中。
原來,她的兒子謝淵剛正不阿,觸怒權宦,被判秋后問斬,買我當通房,給他留個后。
契約白紙黑字,若我能為謝家誕下男嗣,那么十年后,我便能削去奴籍,恢復自由身。
這十年發生了很多事。
我在獄中生下謝如柏,老夫人四處疏通,謝淵死罪免除,改了終身監禁宗人府。
老夫人派我去服侍謝淵,我便在宗人府中,又生下了謝如楊。
后來,新帝登基,權宦倒臺,謝淵重獲重用,成為太子太傅,又娶了高門貴女為妻。
可惜,夫人不能生育,謝淵便把我的兩個兒子抱去給她養。
謝淵步步高升,如柏如楊由庶轉嫡。
“你們父子三人,都有遠大前程。”我聲音清淡如水,“通房卑賤,恐怕辱沒三位君子。”
聽我這么說,謝淵輕呼一口氣,竟輕蔑地微笑起來:
“哦,原來你是嫌棄通房位卑。下月是如柏十歲生辰,就賞你個侍妾之位吧。”
我卻在他胸有成竹的目光中,疲憊地搖了搖頭。
通房,侍妾,又有什么差別?
都不過是低人一等的奴婢罷了。
我拿出兩個包袱,打開,一件一件理順里面的衣服。
那是我給兩個兒子縫制的新衣,一年一套,一直準備到他們二十歲及冠成人。
“這個綠綢子的包袱,是留給如柏的。那個藍段子的,是留給如楊的。”
謝淵愣愣地看著我,終于意識到,我不是在借機邀賞。
而是從很久之前,就開始準備離開了。
他勃然大怒,用力撕扯著我一針一線縫制的衣衫,直到每一件都破爛不堪,才狠狠摔在我臉上:
“賤婢,發什么瘋!”
他大踏步離去。
我默默俯身,想撿起那些碎布條,突然看見謝如楊身邊的小廝跑來,大喊:
“不好了!救命啊!二公子落水了!”
我霍然起身,隨他跑到荷花池邊,果然見一個七八歲的孩子正在水中浮沉。
我來不及細想,也顧不得自己剛剛小產,毫不猶豫地跳了下去。
深秋時節,水寒刺骨。
我強撐著摸索到了謝如楊身邊,伸手抱住他,卻突然愣住。
那個“孩子”,不過是一個穿了謝如楊衣服、吊著石塊的稻草人。
“哈哈哈哈!”
放肆的笑聲自岸邊傳來,我狼狽地從臟水中浮出頭,卻見真正的謝如楊正和一群世家子弟站在岸邊,一個個笑得彎了腰。
“我就說吧,我們家這個姨娘很笨的!”
只有一個小姑娘有些不悅:“謝如楊,你這樣取樂,不怕出人命嗎?”
“呸!”謝如楊朝我吐了一口口水,“她活著,就是我和哥哥身上的污點,死了才好呢!”
他們的笑聲逐漸遠去。
我滿身淤泥,用盡全身氣力,從荷花池中爬出來。
一腳深一腳淺地來到府內最深處的小佛堂。
老夫人正在禮佛。
我撲通跪下,朝她磕了個頭,聲音堅定:
“老夫人,銀屏明日便走。”
老夫人捻著佛珠:“不再想想嗎?”
我苦笑:“不必再想了,我已經決定了。”
老夫人長長地嘆口氣,取出兩張紙交給我:
“這是你的戶籍和路引,拿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