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丟失了一段記憶,昏倒在野地里。劉方把我撿了回去。他說:「阿熒,這世道,你一個孤女活不下去的,嫁給我吧,我們多般配啊。」我鼻翼翕動,癡迷地大口吞咽著劉方香甜的氣運。
成親那晚,劉方挑起蓋頭,沖我痞氣一笑。
「誰家小娘子啊,好生俊俏。哦,是我家娘子。」
他骨相生得凌厲,高挺的鼻梁中段有道細疤,野草般瘋長出叫人牙癢的痞勁兒。
我一時看得癡了。
等到他把銅板和地契塞到我手里時,我才堪堪回神。
「阿熒,我有大事要做,以后挑糞澆地、彎腰割麥這些農活兒,都是你做了。」
我:「啊?」
好嘛,把我當驢使喚,這哪個正常女人聽到不跑啊。
難怪明明長了個好皮相,卻討不到媳婦兒。
但我不正常。
我心道,要***活可以,飯可得管飽。
這么想著,我猛吞了一大口氣運。
劉方的氣運極香,甘甜芬芳,像是沾著露水的罌粟。
只一口,我便有些飄飄欲仙。
我不分晝夜地吸食,效果堪比百年野山參。
補得我天天兩眼一睜,就是使不完的牛勁兒。
農活而已,不算什么。
我本以為日子能這么平淡如水的過下去。
沒想到,一個快餓死的老瞎子輕飄飄點破了我的身份。
當時,老瞎子餓得在啃野草。
村里沒有一個人愿意施舍他一口糧,大家都說他是個騙子。
瞎子年輕時,擺攤算命,到處招搖撞騙。
騙術敗露之后,被人活挖了一雙招子。
我瞧他餓得皮包骨頭,心生不忍,隨手扔了半張面餅給他。
老瞎子忽地抬頭,我猝不及防正對上他那雙沒有眼珠子的眼眶。
看得出,下手的人十分狠厲,眼眶四周全是刀痕。
老瞎子突然膝行幾步,猛地攥住我的手腕。
他枯瘦如柴的手指像個鋼索,臟污發黃的指甲,幾乎嵌進我的腕子里。
他臉上那一雙滲人的黑洞就這么懟在我的面前,嘶聲道:
「原來新嫁娘是個偷運竊命的賊啊,呵呵,你偷了別人的命格,但卻是條慘死的爛命。」
雷乍響,雨驟落。
黃豆大的雨點兜頭澆下,老瞎子發出桀桀怪笑。
蒼老嘶啞的笑聲和暴雨交織,如同惡鬼勾魂,驚得我起了一身白毛汗。
我色厲內荏:「老東西,騙到我頭上來了?」
老瞎子發出桀桀怪笑:「偷沒偷命格,你自己心里清楚!」
我還真不清楚。
除了記得自己的名字,我失去了過往所有的記憶。
「你這命格,八個月后,一尸兩命!」
我心頭猛地一跳,我這個月癸水沒來,算下來,八個月后,正是臨盆之時。
我:「因為難產?」
老瞎子搖頭,他指了指自己的眼睛,「我看到了兵禍。」
我正欲再問,身后忽然傳來一聲:「阿熒。」
我轉頭,卻見劉方撐著油紙傘,遙遙向我揮了揮手。
他在雨中穩穩地站著,長身玉立,芝蘭玉樹。
「雨下得大,我不放心你。」
我抬頭,正對上那雙琥珀色的眸子。
彼時煙雨朦朧,襯得那雙眼柔軟深情,好似情深義重。
我心中一動,鬼迷心竅地踮腳湊近,輕輕吻了一下劉方的唇角。
這一吻,極輕極快。
我把臉埋在他胸前,有些羞澀。
他胸腔震動,低低笑開。
「阿熒,還有外人在呢,不要勾引我。」
我心道,是你那雙眼先勾引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