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云舒神色恍惚地站在那兒,正在這時,門被推開了。她一抬眸,就看見了年輕時候的秦慕。他一身筆挺的白色襯衫,俊美的面容不失凌厲,眉眼柔和卻又帶著上位者的壓迫氣勢。
陸云舒是真的單純的疑惑。
她的親生父母,教過陸冠英讀書明事理,讓陸冠英進了機關當上了干事;教她的大哥陸臨擒拿格斗和軍事知識,讓陸臨年紀輕輕成為海軍少尉。
可她陸云舒呢?
在她被認回來的這半年,連這句爸字都不是陸父教她說的。
陸云舒這句話一出,滿堂靜寂。
以往半天打不出一個屁的陸云舒居然學會諷刺了?
陸父氣得漲紅了臉,站起來就要給陸云舒一巴掌,卻被秦慕一把攔下了。
“陸伯父,歇口氣吧。”
秦慕說著轉身又看向陸云舒,沉聲道:“你父母畢竟是長輩,念你兩句聽聽就算了?!?/p>
念她兩句?
陸云舒如同一潭死水的眸子泛過一絲漣漪。
自從她回到陸家,就一直被‘念’。
“你這個字太丑了,沒有冠英的一分好?!?/p>
“你就不能改改你的儀態,一點都不像冠英,英姿颯爽?!?/p>
……
可是,她有什么錯呢?
陸云舒從小生活的環境與陸冠英完全不同。
她被抱錯后,長在農村。
每天,她天不亮就得起來割豬草喂豬,做飯洗衣服。
一家六口人的家務全壓在她的身上,她沒有時間學習,更沒有時間練習儀態。
甚至陸家人找到她時,她差點就要被嫁到大山里給弟弟換彩禮。
這樣的陸云舒怎么可能和從小接受優良教育的陸冠英相比呢?
陸云舒想了很多,卻一句話也沒說,越過他們徑直回了房間。
門一關。
將身后的呵斥隔絕在門外。
不知過了多久,陸家人終于走了。
陸云舒躺在床上,看著白色的床帳愣愣出神。
門倏的被推開,秦慕大步走至床邊,眉宇微皺,俯瞰著她:“你今天怎么回事?是那里不舒服嗎?”
他語調微沉,帶著質問。
但陸云舒始終一言不發。
秦慕眉間更深了,他語氣不耐起來:“你不說話是什么意思?”
聽見這話,陸云舒的心像被燙了一下。
上輩子,這句話是她經常問秦慕的,那時秦慕給她的回答就是‘沉默’。
一日一日,一夜一夜這樣地過下去,像是鈍刀子割肉一樣,幾乎將人要折磨死。
到最后,她瘋了一樣摔東西試圖引起他的關注,卻一無所獲。
直到那一次,陸云舒將玻璃砸向他,碎片刮傷了秦慕的手臂。
可秦慕只是厭惡地看了她一眼,冷冷罵了一句:“瘋婆子?!?/p>
那是秦慕第一次罵她,也是傷得她最深的一次。
因為她終于發現,原來自己早就被生活折磨成了一個瘋子。
從那以后,陸云舒像是換了一個人一般。
每天面無表情,行如死尸……直至最后***。
可現在,她的沉默卻引來了秦慕的困惑。
陸云舒望向秦慕,竟不知該說什么。
半響,才吐出幾個字:“……是有一點不舒服?!?/p>
聽見回應,秦慕眉頭稍緩,淡淡道:“不舒服就去衛生所,以后不要在家里胡鬧了?!?/p>
說完,他便轉身離開了。
這樣冷漠的回應,陸云舒在前世早已習慣,也是她早已預料到的。
隨著門“咔嚓”一聲關上。
一股沉悶的壓抑感籠罩在胸腔,令陸云舒無比窒息。
次日一早。
陸云舒有些生疏地前往軍服廠上工。
她上輩子在這里只干了五年,后來便隨著秦慕外派到了國外。
陸云舒剛一到門口,突的,一個陌生的嬸子挽住了她,親熱道:“云舒,最近怎么樣?我們一起進去吧?!?/p>
前世三十年過去,她對這些人都感到了陌生。
沒反應過來就被這人強硬拽了進去。
一進去,嬸子便松開了她的手,步伐匆匆進了廠里。
陸云舒有點莫名其妙。
上工的鈴聲響起,陸云舒看了一圈,才來到記憶里模糊的位子,接著有些生疏的開始踩縫紉機。
兩個小時后。
廠內突的警鈴大作。
廠長將所有人聚集到了一起,怒氣沖沖道:“剛剛廠里失竊了,有人看見是一個生面孔,是誰帶來的?”
陸云舒的心驟然一沉。
下一刻,一個女工舉起了手,指向了她:“廠長,我看到是陸云舒把人帶進來的,肯定是他們合謀偷了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