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連數日的怪夢,累得我時常犯困。今日剛練了兩行字,就忍不住打起了瞌睡,氣得大皇兄責備:「成日只曉得睡,就這樣困?」他看著我臨摹的字帖,溫潤的臉上露出無可奈何。
「本朝公主里,屬你的字最不像皇室子弟。」
我輕聲嘟囔:「我本也不是真的公主。」
我的生父本是滏陽小官,因為貪墨被抄家問斬。母親眉氏因為生得美艷不可
方物,受辦差的官員垂涎逃過一劫。
后來她一路撩撥官員,從小官嫁到朝中大員,把那群好色之徒哄得寵妾滅妻。
最后更是借勢入了宮門,爬了龍床。
皇帝也因奪臣妻,被人詬病至今。
宮中人背地里罵她「娼婦」,但她總說:「罵我的人哪里有我站的高,她們不過是嫉妒!」
那些人見到她,得叩拜喚一聲貴妃娘娘。
我也成了公主。
但宮中大多數人都不太看得起我們母女。
「罷了,回去勤加練習吧。」
大皇兄看我神色疲倦不再深究,揮手示意我退下。
但每日這樣憊懶也不是辦法,自母親失寵后,滿宮里也就只有他肯管一管我的事。
我猶豫再三,問他。
「皇兄,您說宮中會有賊人擅闖的可能嗎?」
他翻開書卷,眼都沒抬。
「禁宮森嚴,不可能。」
「那邪祟呢!」
我情急高呼:「宮中會不會鬧鬼,比如枉死的、或者色鬼這些!」
大皇兄笑了。
他一手支頤,笑起來春風和煦,聲音溫柔的回答:「皇宮是真龍天子居所,邪祟不敢輕易靠近。云瑯,你到底要說什么?」
我慌忙擺手,轉身就逃了出去,或許真的只是個夢。
但我開始害怕睡覺。
夜里強撐著不肯合眼,專讀些晦澀難懂的書籍、抄錄佛經。
可到了夜半,我還是睡著了。
熟悉的木蘭香沁鼻而過,我的身子一輕被抱上了書案。
層疊的華裳落地,冷得我打了個哆嗦。
「呵。」
那人低笑了聲:「在等我?」
我很想睜眼看清他是誰,但眼皮重得不行。
狼毫掠過肌膚,激得我起了一身得雞皮疙瘩。
他說:「練過多少遍的字還是丑,該罰一罰。」
硯上墨未研,筆端竟已因我而潤澤。
羞與憤,羅織成了張能將我死死束縛住的網。我求饒卻發不出聲,掙扎間碰翻硯臺。
屋外狂風驟雨,一夜才肯停歇。
次日,婢女攙我下床時我虛軟得直接跪在地上。
我吩咐婢女:「去告訴大皇兄一聲,今日我身子不適,不去請安晨讀了。」婢女應了聲。
我望向整潔的書案和大毛筆,想到夢中的一切羞紅了臉,剛想命人把書桌移出去,余光瞥見硯臺缺了一個口子!
若沒記錯,昨夜在夢中硯臺打翻在地上時,我勉強半睜開過眼,瞧見它磕斷了個角。
難道,不是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