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云瑤似乎已經習慣這樣，他從不告知她什么時候離開，她一句話也沒有說，任由玉環替她梳妝，鏡中的自己于三年前相比，長相并沒有什么變化，唯獨那雙眼睛，有些麻木了。這樣獨守空房的日子，難道就是她的一輩子嗎?
之后花酒令，盛云瑤也并未如上一世那樣，出盡風頭。
當時不過是有心吸引某人多看她兩眼，眼下也沒有這個必要了。
這次得了頭花的，是林家姑娘。
謝瑤宜一向不愛搶風頭，這一次也是，只淺笑道：“林妹妹好文采。”
“還得多虧姐姐讓我?！绷旨夜媚锬樇t著道。
“林妹妹可別抬舉我。倒是阿瑤，你今天怎么這般安靜，可是身體還未恢復好？”謝瑤宜又關切問她。
盛云瑤跟謝瑤宜，并不算親近，眼下被關心，讓她有些意外，道：“莫約是的，依舊有些打不起精神，不過無礙，謝姐姐不必擔心?！?/p>
她是東家，盛夫人家底厚，因此盛云瑤平常也大方，這一次準備的頭花禮，是上個朝代著名畫師東歸先生的真跡，得到畫的林家姑娘欣喜萬分，連連道謝。
“聽聞姐姐的字畫也很出色，這畫在姐姐手里，才不算浪費了。”盛云瑤擺擺手，之后便去了老太太身邊，安靜的坐著。
“阿瑤也要成大姑娘了?！崩咸认榈目粗讲攀⒃片幫悼葱醺?，她可是看得清清楚楚。
宣王府，老太太自然是滿意的，救了盛云瑤一命不說，那還是皇親國戚里，天子最為器重的。只是不知道，宣王府那邊對楚緒的親事，有什么打算。
“方才衛姐姐打趣我，現在連祖母也要打趣我么?！笔⒃片幦鰦傻?。
“祖母哪里舍得?！笔⒗戏蛐Φ?。
男子那邊，并不如女子這邊熱鬧，盛裕楚緒二人談及這次水患之事，其他人也就不好再似以往莽撞，再者多數人也忙于功名考學，因此談論的大多是教化、吏治問題之類。
“盛裕，你那妹妹，去年見她分明還是個小丫頭片子，今日一見，居然出落得這般國色天香了。”衛復忽然道。
楚緒和陸行之都抬頭看了他一眼。
“我妹妹，你就別想了。”盛裕打斷他。
盛國公府，人丁并不興旺，只有兩房。盛裕、盛苒，盛荷是大房所出，盛錚、盛云瑤則是二房盛真遠的子女，盛苒已出嫁，盛荷今日又不在，是以盛裕不用猜也知道他指得誰。
“那你認為，你妹妹該配什么樣的夫婿？”衛復好奇道。
盛裕聽后，卻是一頓，隨后朝陸行之看去。
男人長相端正，平時話并不多。陸家在京城，也并算不上出眾，可他一向眼高于天的嬸娘，卻跟他打探起了陸行之的底細。
他原以為，能讓自家嬸娘上心的，怎么著也得是楚緒這樣的貴胄子弟，畢竟她一向主張給盛云瑤爭到最好的。
“反正不是你這樣的?！笔⒃５?。
衛復見狀，也就不再自討沒趣。
楚緒則猜出，盛家恐怕有給小女君挑選夫婿的人選。但只要不是自己，他便無所謂，那是盛府的家事。
楚緒想起那日救盛云瑤落水時，她原先因為驚嚇掙扎不已，之后抬頭看了他一眼，卻忽然不再掙扎，而是嬌滴滴又委屈的抱緊了他，虛弱的喊了他一聲郎君。
那是女子喊自己夫婿的稱呼。
楚緒并不想為了救她而搭上自己，然而當時狀況緊急，他也做不到見死不救。
救人上岸后，他喊住了路過的陸行之，讓他照看盛云瑤，而自己則是去喊人。
.
“楚世子那日喊住我，是怕孤男寡女，被扯上關系吧？”宴席結束后，楚緒與陸行之結伴而行時，后者突然問道。
楚緒并不言語。
“在你看來，盛國公府與我而言，卻是一門不錯的親事。即便不小心出了狀況，需要有人對盛四小姐負責，也有我替你擋著，而你能全身而退。”陸行之淡淡道。
如果沒有盛云瑤那句莫名其妙的郎君，楚緒未必會這樣，他是為了救人，盛國公府必定是通情達理不會追究他抱了盛云瑤的事。但盛云瑤喊了，楚緒就不得不擔心，盛四姑娘會借此提出要他負責了。
畢竟一個還未及笄的小女君能喊出“郎君”二字，就值得讓人警惕了。
楚緒坦誠道：“對不住?！?/p>
陸行之道：“世子言重，我不過問出心中疑問，并不后悔救盛四姑娘，也能接受任何后果。只是希望世子以后不要后悔?！?/p>
后悔？
楚緒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余光也正好掃到了不遠處同盛裕站在一起，滿臉糾結的小女君。
盛云瑤是被盛夫人喊來道謝的，正好盛裕帶著她，也不會落人舌根，宣王府、陸府之后還得親自去一次，恩人今日到訪，也得來道聲謝。
“見你們都在，我帶阿瑤來道聲謝?！笔⒃Ｕf明來意。
“謝謝當日楚世子、陸公子出手搭救，阿瑤得以撿回性命?！笔⒃片帥]有去看楚緒，視線落在了陸行之身上。
陸二公子居然是這般俊朗人物，盛云瑤上輩子居然對他沒有印象。楚緒雖然比他長得俊美，可他的相貌太頭攻擊性了，少女才會喜歡攝人心魄的，以現在已經嫁過人的盛云瑤來說，還是青睞陸二這樣溫和端正的長相。
她的失神，在場的三個男人都注意到了。
盛裕眼神古怪的看了眼楚緒，不久前衛子漪還偷偷告訴他，阿瑤心儀楚世子，眼下卻又被陸二吸引。
他家四妹妹還真是……以貌取人。
陸二神色淡然，任由她打量，關心道：“盛四小姐身體好些了？”
“已經無礙了。”盛云瑤感激的說，“這是我準備的兩份謝禮，還請世子和陸公子收下。”
她給陸二準備的是千金難得的檀木宣紙，給楚緒準備的，則是《辨陽先生詩集》，這是楚緒的最愛的詩集，上一世向她討要過幾次，但她送給了四皇子，這輩子她以此表達感謝之恩，也算真誠了。
她惦記著這事，靜養期間就把這本詩集給找出來了，為此翻出了許多雜物，甚至是阿母給她以后準備的壓箱底，哪怕已經嫁過人，依舊看得她面紅耳赤，卻也還是從頭到尾翻了一遍。
楚緒人雖不是個好夫君，但那事還是讓她得趣的，以至于讓她有些許惦記。
如今看一看，倒也能解解饞。
至于詩集，她閑來無事也讀了幾首。
在送禮上，盛云瑤一向頗有心得，這兩份禮物，楚緒和陸行之都拒絕不了。
片刻后，楚緒找了個借口，便離開了，陸行之倒是留下多聊了兩句。
……
回到王府，楚緒沐浴過后，閑來無事，隨手翻了翻盛云瑤贈予他的《辨陽先生詩集》。
不過翻開后，卻是一頓。
這并不是什么詩集，而是教人如何行夫妻之事的畫冊。
內容放浪形骸，讓人面紅耳赤。即便楚緒臉上并未有變化，面無表情的翻看著畫冊內容，耳尖卻有些泛紅。
隨手翻到一頁，上面還有女子娟秀的批注字跡。
“楚緒腰腹不行，大抵難行此姿勢?！?/p>
似惋惜，似嫌棄。
楚緒盯著看了片刻，終于冷笑了一聲，將畫冊丟在了一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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