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而不同,有人生來受苦,有人生來受寵。她半夜承完寵就被清掃出門,而別人卻能騎著高頭大馬與他并肩去獵場。正看得入神時,只聽到身后傳來了一把溫潤的嗓音。“二位,請問進(jìn)獵場,是這條路嗎?”
蕭祁走到榻前,猶豫了一下,彎下腰,連人帶被子一起把人抱了起來。現(xiàn)在的大帳全部要收起,重新支起龍帳,留待給皇帝休息。陸晗清她們也要馬上移得遠(yuǎn)一點,到溪的那邊去重新扎營。
陸晗清在被他抱起來的一瞬間,醒了過來。
“主子?”她茫然地喚了一聲。
蕭祁沒出聲,伸手拉起被子,把她的臉也包裹在了里面。
抱出大帳時,海公公幾人都怔住了,視線直直地落到被子里漏出來的一縷烏發(fā),滿臉的不敢置信。
陸晗清沒穿衣服,蕭祁不能讓別人來抱,等她穿好衣服出去,又會讓海公公看到臉。所以不如他直接抱去外面,讓她與越嬸子等人立刻離開獵場。
“這位姑娘是?”海公公走到容祈臨身邊,疑惑地問道。
祁容臨握了拳,抵在唇邊輕咳:“不知道。”
“竟是王爺親自抱她,這姑娘到底是什么來歷?祁大人當(dāng)真不知?”海公公一臉的不敢置信。
“當(dāng)真不知,公公歇著吧。”祁容臨應(yīng)付了幾句,抬步走開了。
海公公歪了歪腦袋,肥肥的臉上慢慢擠出了一個假笑,小聲道:“前些年王爺大勝歸來,身子就一直不爽,皇上和太后一直擔(dān)心王爺無法綿延子嗣,看來是多慮了。”
幾個小公公圍在他身邊,點頭哈腰地附和。
“外面都說王爺不能人道,如今可算是真相大白了。”
“公公稟報了太后,太后一定高興,公公又可得到嘉賞。”
海公公揮起拂塵,凝視著蕭祁的背影說道:“去查一下那女子是何人。”
“是。”一名小公公立刻點頭。
“正好出來了,你去打探一下,陸家那個不識好歹的死丫頭找著沒有?”海公公走到一邊的石頭上坐下,招過一個小公公過來低語。
“是,小的馬上就去。”小公公作了個揖,轉(zhuǎn)身就去牽馬。
海公公陰沉著臉色,罵道:“不知死活的玩意兒,灑家說了讓她跪著過來,她就得跪著過來。”
石屋里,陸晗清縮在被子里,抬眸看向蕭祁。
“穿好衣服,”蕭祁把她的衣服放到榻上,轉(zhuǎn)身往外走。
陸晗清等他出去了,這才從被子里鉆出來,抓起衣服往身上套。
“晚些我讓人給你送藥。”蕭祁突然出聲。
他竟還沒走,就在門邊看著。
陸晗清臉紅透了,埋著頭小聲哼道:“不用了,不是很疼。”
“換衣吧。”蕭祁低低說完,轉(zhuǎn)身就走。
陸晗清臉跟在滾燙的水里打過滾一樣,摸一下,指尖都燙得可怕。
“都快點,收好東西。”越嬸子過來了,急匆匆地催促眾人出去。
外面停了幾駕馬車,馬兒拖著板車的那種,沒有棚。女人們摟著大小包袱出來,在一輛馬車上擠緊了,其余的馬車全部用來拖東西。
沒一會,馬車急匆匆地開拔了。陸晗清擠在人堆里,艱難地扭頭看向大營,人群之中,只見蕭祁已經(jīng)換回了錦衣長袍,披著玄色披風(fēng),氣勢十足地站在人群里。十多個士兵正抱著長長的布匹出來,繞著之前的營地圍起,不多會兒,蕭祁的身影就被布給攔在了里面。
走了一盞茶功夫,馬車停到了一處空曠處。她們在這地方重新安營扎寨,這時候陸晗清才知道這是皇家獵場。皇家狩獵即將開始,蕭祁是來提前清掃獵場的,以防有刺客混入,還要負(fù)責(zé)狩獵時的防護。
皇帝不信任任何人,只信他,所以這些事都交給他來辦。
“周姑娘,祁大人打發(fā)人過來傳話,說你身子弱,做不了活,你就好好歇著吧。”越嬸子一臉不情愿地過來,打量陸晗清一眼,冷冰冰地說道。
“我可以的,我沒事。”陸晗清趕緊說道。
“你嬌滴滴的,免得倒下了,祁大人還要問我的罪。”越嬸子皺皺眉,走開了。
旁邊的女人都朝陸晗清看了過來,她有些尷尬,趕緊挽起袖子,和眾人一起去搬東西。她真瘦,力氣也小,搬不了重物,但又怕別人嫌棄看輕,于是咬著牙拼了命地去搬、去抬、去拖。
忙了大半夜,天亮了。
“你們這兒誰是負(fù)責(zé)的?”這時一個小公公騎著馬追過來了,滴溜著一雙眼睛往人群里看。
“是奴家。”越嬸子面上帶笑,朝著小公公福身。
“你們的人都在這兒了?”小公公打量著眾人,一臉嫌棄地問道:“昨兒晚上,是哪位姑娘伺候的王爺啊?”
越嬸子愣了一下,眼神嗖地一下落到了陸晗清的身上,她的背更彎了,一看就是在躲著公公。
“公公這是何意,我們這些粗使仆婦,哪里入得了王爺?shù)难邸!痹綃鹱邮栈匾暰€,堆著笑搖頭。
“不對啊,我明明看到王爺帳中有個女子,就是你們其中的一個。”小公公握著馬鞭,慢步走進(jìn)了人群里。
眾婦人都垂著腦袋,縮著肩膀站著,大氣也不敢出。小公公一個一個看過去,只覺得全是粗鄙之人,實在不堪入目。正欲轉(zhuǎn)身時,猛然看到縮在人群最后面的陸晗清,立馬走了過去。
“你抬起頭。”小公公用馬鞭往她肩上戳了戳。
這變故來得太快,眾人都來不及反應(yīng),陸晗清的面紗被小公公一把拽了下來。隨著面紗落下的,還有陸晗清松松挽著的長發(fā),直接擋住了她的臉。
小公公緊抓著面紗,猛地撩開她的另半邊發(fā),隨即猛地后退了一步,一聲怪叫:鬼啊……
陸晗清半邊臉烏漆漆的,上面疤痕交錯,一只翻白的眼珠子咕嚕嚕地轉(zhuǎn),嘴巴又快咧到耳根下,十分丑陋。
面紗被小公公丟回來,他也顧不上再多話,跳上馬背就跑了。
陸晗清松了口氣,撿起面紗重新戴上。
臉上涂的是鍋底灰,疤痕是揉黑的面團捏的。這扮丑的功底,也是這幾個月來為了嚇退賊人練成的。寡婦門前是非多,剛搬到那個小破屋時,常有男人想打她們母女四個的主意,姨娘和她便想出了扮丑的主意。半夜里黑漆漆的,昏暗的光線一照,駭人極了。
眾婦人目瞪口呆地看著她的臉,靜了片刻之后,紛紛自覺地散開去干活。
“你爬了主子的榻?”越嬸子咬牙,壓低了聲音問陸晗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