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見時,普姆央金一身軍裝,清冷孤高得仿佛岡仁波齊峰的雪,好像不識人間煙火一般。她和部隊里活潑的女兵不一樣,和其他所有人都不一樣。程景曜一眼就相中了她...
程景曜心中一顫,沒想到普姆央金會主動詢問。
他抿了抿唇,堅定地點頭:“是,我要走了,那天想跟你說的話也就是……”
話沒說完,普姆央金就眸光一沉,定定看了他一眼:“別說氣話。”
氣話?
程景曜愣了一下,準備好的告別話語都卡在了喉嚨。
普姆央金見他這樣,皺了皺眉,聲音更冷:“你不該為嘉木的事生氣。”
“他獨身一人,有份工作不容易,你要多幫幫他?!?/p>
程景曜這才明白,普姆央金根本不信自己要離開,只當他在說氣話。
看著她皺起的眉頭,程景曜心尖驀地一酸,苦澀涌了上來。
之前不走,是他堅信普姆央金對自己不一樣,篤定自己能追到她。
可現在……
程景曜想到她對嘉木的好,心痛更深。
他已經見到普姆央金真正愛一個人的模樣了,他真的要放棄了。
可普姆央金為什么就是不信呢?
他正想開口,嘉木就跑了過來:“程老師!”
普姆央金迅速松開了拉著他的手,還后退一步,隔開距離,好像兩人并不熟悉一般。
程景曜看著她這一連串熟練的避嫌動作,心痛得愈發厲害。
那些辯解的話也梗在喉間,再說不出口。
反正等到離開那天,她就會明白的,自己也不必再解釋。
程景曜心中酸楚,就聽到嘉木說:“程老師,你家里來電話,等著你去接呢。”
“好,我這就去?!?/p>
他沒再管普姆央金,只壓下心酸,毫不猶豫地抬腳離開。
等到接完電話,外面的風雪已停,程景曜的心也恢復了平靜。
想到剛才父母在電話那頭聽到他要回來時欣喜的語氣,心中傷痛好像得到了療愈。
期待回鄉的心,前所未有地強烈起來。
日子如水流淌,轉眼過去半月,馬上到了新年。
這是在***的最后一年,知青們興奮中帶著些不舍,都給相熟的***送了東西做離別禮物。
有人好奇地問程景曜:“你給普姆央金送了什么?”
程景曜猶豫了一瞬,才搖了搖頭說:“沒送,也不打算送了?!?/p>
他不知道要送什么。
程景曜本來已經為她親手織了一條腰帶,當做新年禮物。
為此找了手巧的***學了好幾個月編織方法,還用攢下來的糧票換了一顆紅瑪瑙。
只因***說:“瑪瑙代表愛情。腰帶嵌瑪瑙送與心愛之人,是***表達愛意的方式。”
他也想入鄉隨俗。
可是普姆央金已經斷了他的念想:“藏袍行動不便,我很少穿?!?/p>
他只好將腰帶收了起來。
反正現在也要離開了,干脆就不送禮物了。
比起留有念想,不如決絕離開。
程景曜笑了笑,扯了借口說:“時間太緊,沒有準備,就不送了?!?/p>
知青們看他笑容落寞,紛紛為他出主意:“你不是會拉手風琴,給她演奏一曲當禮物,怎么樣?”
立刻有人附和:“對啊!說不定央金營長一看到你演奏的認真模樣,都不用追,直接就愛上你了!”
程景曜聽著這些天馬行空的話,心中無奈又苦澀。
普姆央金已經有了嘉木,自己無論如何都追不到她了。
程景曜沒有多解釋,只是搖了搖頭,打了聲招呼出門了。
他約了嘉木去學校給他送曲譜。
可到了學校,他卻沒看到嘉木,只看到了一身白色藏袍的普姆央金。
正是傍晚,金烏西墜,橙紅的晚霞鋪滿天際。
在廣闊寂寥的草原上,普姆央金牽著一匹白駒,靜靜眺望遠方。
凜冽的風吹過,露出她清冷的眉眼——
那雙眼眸不似往日冷淡疏離,反而在落日余暉的映照下流露出一絲神圣。
微皺的眉頭,好像悲憫人間苦厄。
程景曜晃了神,久久沒能移開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