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宮的最后一晚,蕭照喝醉寵幸了我。第二天,我塞了個宮女在他床上充數。六年后,兒子牽著我夫君的手,甜甜地叫他叔叔。他半夜跳進我房間,委屈地問:「阿姐,他怎么能叫我叔叔?」
我叫荔枝,娘說那是她吃過最甜的水果,希望我一生的日子也能那么甜,所以給我取了這個名。
但天上可能沒有這種水果,老天爺沒聽懂,讓我十五歲就進宮做了奴婢。
入宮那年,我本不該去伺候蕭照。
嬤嬤說我的臉長得好,合該往那些得寵的皇子面前湊一湊,為自己掙一個好前程,可娘從小就教我,寧做凡***,不做富貴妾。
天家的妾也是妾。
所以我使了銀錢,求分人的太監把我分給最小的九皇子,蕭照才十歲,一盤糕點都比女人有吸引力,等他長大,我也是老姑娘了,更不會被看上。
蕭照是個好主子。
我只是恪盡本分地做了一個宮女該做的事,天涼給他加衣,日落給他點燈,冬天最冷的時候,先自己捂暖了被子再讓他睡,他就肯把所有東西都分我一半。
「荔枝,從來沒人像你對我這么好,以前來的那些人,她們總裝作聽不見我的要求,你真是個好人。」
他閃著一雙真摯的眼,一邊說,一邊把中秋節賞下來的肉菜往我碗里撥,誰能想到,天子之家,他兒子竟然年節才能有兩碗好肉?
來之前我是沒想過的,原來生母早逝,父親不喜的皇子,過得還不如殷實人家的孩子。
可就這么點東西,蕭照也固執地要分我一半,我不吃,他便也不吃,像極了那些年一個饅頭要掰給我一大半的阿娘。
所以大難來臨那天,他下意識緊緊拽著我的手不松,我就由他那么拽著,一起入了冷宮。
那些缺衣少食的日子里,我們吃光了院子里的草,用幾個破碗,把光禿禿的院子耕出來,再撒下草種。
后來運氣好,鳥兒帶來幾種花的種子,我在鄉下跟養蜂人學過一點養蜂取蜜,倒騰大半年,終于吃上了第一口蜜。
為了這口蜜,我被蟄得滿頭是包,眼睛腫得都快看不見蕭照哭花的臉,他摸著我滾燙的額頭,拼命去撞冷宮的門。
小錢子當時是守門的太監,剛進宮的孩子,心總是不夠硬的,他一咬牙一跺腳,去堵了小太醫陳時的路。
我運氣好,他堵的這位,是將來的天下第一神醫,自然輕松救回來了我的小命。
后來蜜越釀越多,我就讓小錢子偷著往外賣,蕭照更狠,干脆給小錢子起了諢名叫「錢生錢」,盼著這條財路能長長久久。
到如今,蕭照成了天下最有錢有勢的人,小錢子真的改名錢生謙做了大總管,陳時的醫術也名揚四海,只有我要灰溜溜出宮了。
喬秋霜也等在這座殿的門口,笑得如沐春風道:「真是對不起姐姐了,我也沒想到,只是傷個手,陛下竟為我要趕姐姐走,到底是快十年的情分,姐姐傷心了吧?」
她把那只傷手舉得高高的,像個得勝的孔雀,在我耳邊輕輕說:「陛下是我的,一介卑賤宮女,這就是你妄想的下場。」
她終于承認,那日大庭廣眾之下,是她故意摔下階梯,不是我推的她,可惜當時我怎么說,蕭照都不信。
眾目睽睽下,他抬手打了我一巴掌,滿眼都是失望,他說:「阿姐,你怎么變成這樣?」
大約是從那日起,滿皇宮都轉了風向,從前人人都說蕭照看重我,卻原來,喬大小姐才是他心尖尖上那個人。
我看著志得意滿的喬秋霜也笑出了聲:「喬小姐莫要著急,我雖要走了,倒是也給你留了份大禮,收到的時候可別哭哦。」
她身邊的丫鬟立刻上前就要打我的臉:「放肆,我們小姐是貴妃,你該尊稱她娘娘。」
小錢子微微挺身上前想護住我,我卻自己一把推開那只手道:「冊封大禮未行就只是個小小秀女,等行了,我也看不見了,就不叫這聲娘娘了。」
看著喬秋霜鐵青的臉,我的心情終于暢快了一點。
我向來都不委屈自己,饞蕭照,既然他是我養大的,那趁他醉,第一次我就自己來睡。
討厭喬秋霜,我就給喬秋林機會,左右都是喬家的女兒,左相大人根本不會在乎是哪個得寵,就讓她們姐妹自己斗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