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宮的最后一晚,蕭照喝醉寵幸了我。第二天,我塞了個宮女在他床上充數。六年后,兒子牽著我夫君的手,甜甜地叫他叔叔。他半夜跳進我房間,委屈地問:「阿姐,他怎么能叫我叔叔?」
我從皇宮離開的最后一晚,帶走了蕭照身體里的一粒種子。
但他問我的時候,我沒有承認。
那天是我們最后一次見面,冰冷整潔的御書房里,他揉著太陽穴問我:
「阿姐,昨晚朕喝醉了,模糊覺得你來過,是朕看錯了嗎?」
我恭謹地矮腰行禮道:「昨晚并不是奴婢值班,奴婢一直在屋里收拾行李,想來是秋林跟我有幾分相像,陛下認錯了。」
秋林是我走后要來接我班的新奉茶宮女,她出身不算差,左相家的女兒,雖是庶女,也只是比她嫡姐低一點,好過大半京城閨秀。
可壞就壞在她嫡姐喬秋霜馬上就要封貴妃,不愿她日子過得舒坦,給她父親吹風,送她來御前做眼線。
人人都知道的眼線能是什么好活,她每一日都過得謹小慎微,所以昨晚睡完蕭照,我找上了她。
我對她說:「你是想一輩子被你長姐這么揉搓,還是今天爬上那張床,做我的替身,但也為自己博一個機會?」
少女的眼睫微顫了幾下,俯禮道:「謝謝姑姑。」
然后毫不猶疑地褪去衣衫,在那一小團血污之上躺下。
是個聰明利落的人。
蕭照還在看我,不抬頭也能感受到那份目光的熱烈,過了良久,他才淡淡道:「今天是阿姐出宮的日子,朕不方便送,就讓小錢子送你一段吧?!?/p>
我規矩地應是,轉身退出,迎著燦爛的日頭,往宮門口走去。
一路上很多人看我,大抵是我終于要走了,不再是御前唯一能進御書房那個姑姑,她們議論的聲音也敢大起來。
「荔枝姑姑就這么走了?不都說陛下會留她一輩子嗎?」
「后宮留一輩子的都是娘娘們,她大著陛下五歲呢,怎么留?可惜喬娘娘好心給她找了一門親,她還心氣高看不上?!?/p>
「聽說對方是個將軍,跟她同歲,雖然是續弦,那也是三品官的正室啊。」
「唉,放著這種好姻緣不要,總拿一起在冷宮熬了七年的情分在陛下面前說事,你看,不過不小心傷了喬娘娘的手,陛下就直接趕她走了,情分用多了,也是會讓人生厭的。」
「管好自己的嘴吧,再不濟陛下賞賜了她白銀千兩,在哪兒都能過富貴日子,不比咱們好?」
……
小錢子有心出聲喝止她們,我擺了擺手,聽聽這些言論,我才能走得更有決心。
他愁眉苦臉地說:「姑姑,真的要走嗎?其實京城也很好,我城西就有一處宅子,您可以住,您想陛下了奴才還能想辦法讓您入宮,何必去那山長水遠的江南?」
我卻不理他,指著路過的一座宮殿道:「錢生謙,你還記得那里嗎?」
他便一下沉默了。
那是我跟蕭照相依為命七年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