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皇兄在一旁抿唇不語,如鷹隼般的雙眼不善地盯著我,似是要將我所有陰暗的心思看穿。我輕聲嗤笑:「我只是恰好路過這里,又碰巧被她看見。」「如果路過是錯,那么是不是,我活著也是錯?
三皇兄最沉得住氣,直到午后時分他才搖著白玉柄扇滿腹心事地踏足明珠殿。
殿內熏香裊裊,他目光審視地盯了我良久,才陰冷冷地開口。
「懷淑,別讓我后悔自荊子嶺將你帶回來。」
幾個月前,三皇兄奉命前往越地視察旱情,無意間路過荊子嶺,突發奇想要去親眼瞧瞧他的寶貝妹妹幼時曾經生活過的地方。
誰料,當他推開柴門,與院子里的少女四目相對時,卻渾身如遭電擊,當場怔住。
那少女有著高挺的鼻梁、深邃的眼窩和習慣輕抿的唇角。
她居然與他的父皇長得一模一樣。
原來十年前假公主進了宮,真公主困于野,英明神武的帝后竟然被一名黑心腸的鄉村寡婦騙得團團轉。
但朝堂新立不過十年,人心浮動,江山不穩,若這樁丑聞被揭穿,皇室定然會淪為天下人的笑柄。
所以帝后經過權衡,決定讓我以義女的身份入宮。
養母死后,我在荊子嶺獨自生活了好多年。
其實,我一個人可以活得很好。
可是,當忽然有一日,一個自稱是我親兄長的年輕男人找上門,并說在遙遠的京城還有我的親爹親娘時,我仍然心動了。
多少個日夜,我都與蚊蠅、蟑螂、蛇蟲、鼠蟻為友,我向它們訴說心事,它們報之以咬我一口。
流離已久,我太孤獨,太想嘗嘗親情是不是如同桂花糖一般甜。
但今天,我的親皇兄說他后悔了。
哪怕我安分守己,自入宮便將自己關在明珠殿,從不主動惹是生非。
原來,我日盼夜盼的血親,他們其實并不喜歡我。
過去的十年,他們在假公主身上耗盡了所有的心血、寵愛與親情。
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如今面對我,他們即便有心,亦無力。
「懷慶天性善良,她只不過是個任性的孩子,你不該如此苛待于她。」
孩子?如果沒記錯,懷慶與我同年,只不過我出生在初春,她出生在金秋。
怎么只有數月之隔,她便可以做任性妄為的孩子,而我只能忍氣吞聲?
「我知道懷慶對你出言不遜,但她沒有惡意,她只是害怕因你而失去一切。」
「懷淑,這回就算了,我不追究,倘若再有下次——」
他眉頭緊蹙,唇角輕抿,語氣中滿滿的皆是警告之意。
「下次又如何?」縱是意料之中,我亦心生酸楚。
「你寧愿相信歹竹出好筍,也不相信自己一奶同胞的親妹妹是純良之輩。」
我仰頭直視,一步步地走近他:「難道我長于窮山惡水,沒讀過書,沒見過世面,沒吃過珍饈美味,沒得過父母教養,在你眼里便是個渾身上下長滿毒心眼的壞種嗎?
「懷慶搶占了我的一切,而我不過是給她塞了個果子,你如此過激,所謂何故?
「還有,你大可不必總是暗中窺視我的一言一行,因為那樣真的很、沒、教、養!
「你!你還說自己不是天生壞種?!」
驟然被詰責的三皇兄惱羞成怒,當場口出不遜。
我卻望著氣急敗壞的他「撲哧」笑出了聲,然后像得逞了般旋風一樣疾步出了明珠殿。
乾德殿里,我和兩位皇兄跪在龍書案前當場對峙。
陛下氣得渾身顫抖,將眼前的一堆書卷狠狠摔在他們二人的身上。
「***的?天生壞種?你們難道不是一奶同胞的親兄妹?!
「老二你說說,如果她是***的,那你是誰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