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說五蘊六毒是妄,因果也不過是業障。菩提樹下,溫知暖皈依的不是佛,是她心中的小和尚。她說:“若有來生,我不做公主,只做你手中一串佛珠。”
紅墻黃瓦被夜色籠罩,但宮里有一處卻依舊燈火通明。
溫知暖將蘭燼送的佛珠小心翼翼放入檀木盒中。
一旁的春曉嘆了口氣:“公主,蘭燼只是個和尚,而您貴為公主,他根本配不上您。”
“他一心向佛,恐怕就算世上所有和尚都還俗,他也不可能還俗。”
說著,她替溫知暖摘下發飾:“何況您和大燕王的婚事定在下月初三,不要在他身上浪費時間了。”
溫知暖嘴角一凝,沒有回答。
就像三皇姐說的,身在皇室,想嫁一個兩心相悅的郎君都是奢望。
而且對方還是個和尚。
以前她不懂,現在她懂了。
翌日。
溫知暖和以前一樣,趁侍衛換班溜了出去。
護國寺后面的山坡上,她多年前和蘭燼一起種的桃樹開了花。
她摘了最好看的一枝才跑去寺里。
溫知暖剛到大雄寶殿外,便聽見住持蒼老的聲音傳來。
“蘭燼,想要修成大道,方要看破紅塵一心向佛,你可知曉其中玄妙?”
她停住腳,探著腦袋朝里看去。
只見住持和蘭燼正在說話。
長明燈的火光映照著蘭燼略帶懵懂的臉:“徒兒不知。”
“你自幼入佛門,從來沒有步入紅塵,對此一無所知,怎么可能看透?唯有親身體驗,方能勘破。”
蘭燼怔了瞬,腦海中閃過一抹身影。
忽然,他余光瞥了一眼門外那翠綠的衣角。
“師父,徒兒明白了。”
他朝住持行了禮,起身離開。
在蘭燼走出大殿那一刻,溫知暖立馬跟過去。
她笑盈盈地把那枝桃花遞到他跟前:“小和尚,我們以前種的桃樹開花了,我特意摘了枝開的最好的給你。”
蘭燼步伐微滯,溫潤的嗓音含著絲疏離。
“桃花是自然之物,生來就應該順其自然生長在枝頭,落于泥土,何必白白折下來?”
溫知暖一噎:“我只是……”
她話沒說完,蘭燼已經走遠了。
溫知暖壓著心底彌漫的落寞,深吸口氣重新追了上去。
回到禪院,蘭燼如往常一樣,盤坐在檐下,合眼誦經。
坐在一旁的溫知暖晃著腿,一會兒看手里的桃花,一會兒又看他認真的臉。
“小和尚,剛才住持說要讓你步入紅塵,要不……你還俗好不好?”
蘭燼攢動佛珠的手一頓。
他沒有回答。
可溫知暖感受到了他對自己這句話的不悅。
不知怎么的,她眼眶紅了。
她好想告訴他:“小和尚,我要嫁人了,只要你還俗,哪怕不要這榮華富貴,我也想跟你在一起。”
但她不敢。
她害怕蘭燼知道自己要嫁人,為了禮數,連話也不會跟她說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天空布滿了烏云。
溫知暖才站起身,把桃花枝放在翻開的佛經上:“小和尚,我……走了。”
又沒有回答。
她委屈地咬著下唇,一步三回頭地走了。
聽著遠去的腳步聲,蘭燼緩緩睜開眼。
他看著佛經上的桃花,捻著佛珠的指間無聲收緊。
空中飄起細雨。
溫知暖沒有立刻離開,而是去了大雄寶殿,跪在佛祖面前。
六歲到十二歲時,她向佛祖許下的心愿是蘭燼可以一直陪著她玩。
十三歲到十四歲時,她的心愿是有朝一日小和尚可以還俗,他們可以永遠在一起。
而十五歲的今天……
溫知暖雙手合十,聲音輕的被雨聲掩蓋。
“我佛慈悲,求佛祖保小和尚一生安康,愿他早日脫離凡塵,修得大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