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桐的父親覆滅了大兆,令桐一晃從前朝賢妃變成了本朝公主,公主位子還沒坐穩(wěn)幾天,她的父親便將她嫁去了奇漠和親。來到這片陌生的土地,她的身份再次發(fā)生了轉變,奇漠可敦的位子成了緊緊箍住她的枷鎖,和親并沒有阻...
季雪瓔無措的點點頭,她的留節(jié)一切安好,她也能夠放心了。
東閣的聲音驚醒了成日躺在房中的姜藍汜,她推開門,隨手攏了攏松散的發(fā)髻,“一醒來就又聽到你在哭鬧,哭什么哭,擾的人不得安眠。”
眼見季雪瓔的心情剛平復了些,被姜藍汜這么一激,她又要掙扎的坐起來顫顫巍巍的準備反唇相譏,“姜婉儀你,你,你。”
令桐忙上前擋在榻前,“藍汜,你醒了,我們并非故意吵鬧,只是季貴妃想念留節(jié)聲音才大了些。”
姜藍汜看了眼榻上的季雪瓔,撇了撇嘴,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罷了罷了,是我自己睡迷糊了。”
令桐笑笑,打開桌上的食盒,“今日的飯食還算不錯,我悄悄給了那送飯的太監(jiān)一支碧玉釵,除了給季貴妃留的那份,還額外富裕了些,大家都來用些吧。”
徐碧沁聞言看向食盒二層,果然比素日多了兩個菜,“令桐,你是何時給的,怎么從前我給他們,他們從來都是收了東西不辦事的。”
令桐垂下頭,摸了摸腰間香囊上系掛的流蘇,略微一頓,“大抵是因為令決被封為向王,他們多少忌憚我這個身處冷宮的姐姐罷。”
早已經(jīng)坐下用飯的姜藍汜筷子一停,隨口道“既然他被封王,那蕭姐姐你豈不是很快要有出頭之日了。”
令桐搖搖頭,她的確早早地遞了消息出去可一直到現(xiàn)在都了無音訊,況且指望令決倒不如盼著那人更為靠譜些。
她苦笑一聲,“哪有那么容易,不說這些了,先用飯吧。”
眾人收拾完,天已經(jīng)黑了,臨近中秋了,外頭的月亮格外耀眼,季雪瓔已經(jīng)睡下了,令桐三人坐在廊下,望著天空,誰也沒有說話,她們的命運如何,都是未知數(shù),前方是光明還是死路,決定權從不在她們手里。
令桐看著旁邊的姜藍汜,兆帝后宮的女人并不多,高位妃嬪更是只有她們四人,她和碧沁都是被母家送入宮的,兆帝對她們?nèi)珶o寵愛和信任,兆帝最寵愛的人無疑是貴妃季雪瓔,他們二人情誼深厚,季雪瓔的兒子兆留節(jié)亦是兆帝獨子,若不是有令桐的父親,從前權傾朝野的紹王蕭厲阻攔,兆帝早就會立季雪瓔為后。
而姜藍汜素以美貌著稱,入宮后獨來獨往,不與人交好但也不曾交惡,她是小族之女,母家官位不高,卻能在兆帝將一顆心全捧在季雪瓔眼前的時候還能在后宮有一席之地。
姜藍汜感受到身邊人的目光,歪頭一笑,“咦,賢妃姐姐看著我作甚,也是被妾的容貌驚艷了嗎?”
令桐還沒說什么,一旁的碧沁噗嗤笑了一聲,站起身來拍了下姜藍汜的肩膀,“好你個姜藍汜,兆帝都不在了,你這招不管用了。”
姜藍汜嗖得也站了起來,在南秋苑的這半年,沒了位分規(guī)矩的束縛,除了季雪瓔偶爾會發(fā)牢騷說些不中聽的,大家的關系倒是比在后宮的時候親近了很多。
碧沁和藍汜在院里打鬧著,令桐支著下巴,笑看著她們,宮里養(yǎng)尊處優(yōu)的七年讓她如履薄冰,短短半年的冷宮囚禁卻讓她覺得這座宮殿并不是那么冷冰冰不近人情的。
外頭遲遲沒有回應,令桐也不免急了起來,不為別的,季雪瓔的病情愈發(fā)重了,白日里她也總是昏昏沉沉的,甚至都沒有精力再與碧沁藍汜她們拌嘴。
令桐走到院門口,她咬了咬下唇,再次上前拍了拍門。
聽到動靜,門口的侍衛(wèi)走上前來,令桐仔細看著,這個侍衛(wèi)倒是個生面孔,他面無表情的看著令桐,冷冷道,“您有何事?”
令桐從腕上褪下來個赤金鑲寶石鐲子塞給對面,見那侍衛(wèi)不為所動,令桐只好將發(fā)上僅剩的兩只釵子都拔了下來,一并遞了過去,“季貴妃這幾日實在病的厲害,求您向上頭說說,最好能請一位太醫(yī)來診治,實在不行拿些藥也是好的,陛下到底還沒有吩咐如何處置我們這些女眷,若真出了什么事情,您也不好交代不是?”
那侍衛(wèi)接過東西,掂量了下,知道這是不可多得的好物,他糾結片刻還是揣在了懷里,“行吧,那容臣去稟報一聲,若是不行,那您也別怪罪。”
令桐點了點,“那便麻煩您了。”
碧沁見令桐回來,看到她空空如也的發(fā)髻和手腕,氣就不打一處來,“他們也太貪心了,還沒有辦成的事呢,就敢獅子大開口,若有一日我能出去了,定叫他們好看!”
一旁的姜藍汜微微翻了個白眼,這樣不雅的神情也絲毫不影響她的絕色,“你呀,又開始了……”
令桐等了許久,也不見那侍衛(wèi)回來,床上的季雪瓔疲憊的睜開眼睛,氣若游絲道,“不必再為了我去找他們了,不會有人請?zhí)t(yī)來的……,我知道自己的身子,我若是不在了,你們就把我丟到后院去,別,別讓我熏著你們。”
見她醒了,幾人忙圍了上去,令桐握住她的手,“別說這些不吉利的話,你怎么會不在了呢,我們幾個在這里那么久都熬過來了,論年紀,你可是我們的姊姊,可不許拋下我們不管。”
碧沁摸了摸眼淚,“是啊,你別瞎說了,我那日也是氣話,我是不喜歡你,可是,可是……”
碧沁說著說著,眼淚大滴大滴的落了下來,姜藍汜上前攬住她的肩,強忍悲痛的閉上眼睛。
令桐緊緊的抓著季雪瓔,生離死別的滋味她不想再體會了。
季雪瓔癡癡的看著屋頂,她喃喃道,“我告訴你們一個秘密吧,其實我不叫季雪瓔,我從前的名字叫媥媥,季媥媥,可我不喜媥媥這個名字,她承載著我過去太多的痛苦了。”
“我并不是季刺史的女兒,認識陛下時,我只是一個養(yǎng)在別院的舞姬,家中郎君要把我送人的時候,遇到了阿鎮(zhèn),是他救了我,給了我新的身份,對于你們來說,他不是個好君主、好夫君,可于我而言,阿鎮(zhèn)是個很好很好的人。”
這些事情,令桐從不知曉,在旁人眼中兆帝和季雪瓔是一對標準的昏君妖妃,可更多的時候大家都是把矛頭對準季雪瓔認為是她誤了兆帝,亡了大兆。
季雪瓔絕望的睜大眼睛,拉著令桐的手越攥越緊,直到她失去力氣,無力的垂了下來,令桐顫巍巍的手去嘆她的鼻息,她的身體尚有余溫,“雪瓔,她已經(jīng)去了。”
夜色寂靜,只有南秋苑中發(fā)出一聲聲哀慟的哭聲,直至天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