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凝第一次在澳島看見謝之嶼,就知道他是個危險的男人。即便他當時只是混跡在糖水鋪,安安靜靜用面前一碗綠豆沙。窄小的店鋪,人聲鼎沸,無人敢同他拼桌。方圓數米,是被刻意隔絕出的一片孤島。“他是誰?”“謝之嶼...
看到有人從貴賓室出來,何氿先是一愣??辞鍖Ψ降哪樦?,他一愣又一愣。
“靚啊!”
謝之嶼的注意力這才稍稍從球拍上移過來,抬眸。
他今天依然是一身黑,在亮橙色的店鋪中格外扎眼。落在溫凝眼里,依然是化不開的墨。
這人真奇怪,明明這么好看的五官偏不愛打扮,昨天是黑衣黑褲,今天依然。不過他襯衣的款式換了一款,更貼身,圈出勁瘦的腰和臂膀上的線條。
好像也沒想象中那么弱不禁風。
溫凝盯著他看了幾秒。
店長在這時迎上來,滿臉歉意:“溫小姐,不好意思哦,讓您久等。是那款包包有什么問題嗎?我現在就可以去幫您解決?!?/p>
“沒有?!睖啬α讼?,“是聽到熟人的聲音,我出來看看?!?/p>
店里的客人總共就眼前這幾位。
店長恍然大悟:“原來是這樣,既然相熟,那我先不打擾各位敘舊,有事隨時叫我。”
溫凝點點頭。
她往謝之嶼的方向靠了一步:“謝先生,好巧啊?!?/p>
謝之嶼置若罔聞,神色淡淡。
倒是何氿先一步開口:“怎么稱呼,溫小姐?”
溫凝的手與他輕輕一握:“溫凝。幸會,這位先生?!?/p>
“我姓何,單名氿。你和阿嶼是?”
溫凝保持溫婉的笑:“萍水相逢?!?/p>
萍水相逢?
何氿那雙眼睛在兩人之間流轉,鳥不悄捅了一下謝之嶼后腰:“你不說點什么?”
“說什么?”謝之嶼這才懶懶開口。
溫凝趁機走到兩人之間,好脾氣地問:“何先生,我有幾句話想和謝先生單獨說。能向你借走他一會兒嗎?”
何氿聞言挑了下眉。
卻聽謝之嶼用毫不憐香惜玉的態度說:“溫小姐看來記性不好,忘了昨晚和你說過的話。”
昨晚。
昨晚說的哪句?
是不可能出賣客戶隱私那句?還是讓她別相信他?
顯然何氿也在思考“昨晚”這兩個字。
溫凝順驢下坡,小小滿足了一下旁觀者的好奇心,用無比誠懇的語氣對謝之嶼說:“昨晚是我錯了?!?/p>
這句話下來,空氣都安靜了。
何氿露出驚天地泣鬼神的表情,反觀謝之嶼,只是長睫不著痕跡動了一下。溫凝眼睛尖,捕捉到了。再望向他,他那雙好看的眼睛依然沒什么情緒,唇邊的似笑非笑,渡不到眼底。
幾個呼吸過后,何氿主動讓出戰場。
“我出去趟,你們先聊?!?/p>
望著何氿消失在玻璃門后,溫凝才往身后讓了讓:“喝咖啡嗎?”
貴賓室里,陳月皎不見蹤影。
溫凝看她包包還在,只帶了個手機,便沒有急著去找。她在沙發一端坐下,將桌上那只special order的包包推過去:“剛剛看你們好像在挑禮物,不如選這個,女孩子應該會很喜歡?!?/p>
眼前的女人自始至終都用著從容的語氣,仿佛天不怕地不怕,但她時不時揉搓指腹的動作卻出賣了她的內心。她在緊張,也在強裝鎮定。
這些虛張聲勢的小手段,還是他剛混跡社會時玩剩下的。
此刻他更想知道對方打算如何收場。
他坐下,雙腿隨意敞著,松了袖扣的手腕搭在膝蓋上,整個人呈一種微微向前的姿勢。這樣的姿勢讓原本就貼身的襯衣收得更緊,露出后背凌厲的線條,也同樣給了面前人十足的壓迫感。
沒順著她的話題,謝之嶼反問:“昨晚怎么錯了?”
溫凝怔了怔,隨后用蹩腳的粵語說:“唔好意思啊,跟你玩硬幣的時候我出老千了。”
有意思。
這還是第一個敢在他面前出老千、并且大方承認了的。
謝之嶼淡淡笑了一聲:“你知道這句話,換作別人是什么下場嗎?”
溫凝不知道,但她從細枝末節里嗅出點旁的東西。于是問:“所以我和別人不一樣?”
謝之嶼皺眉。
不知道該說她自信,還是嗅覺敏銳。
作為溫正杉的女兒,他的確不會對她怎么樣。但其他手段他還是有的,譬如讓嬌滴滴的大小姐對他敬而遠之,哭著喊著說要回家。
“看在令尊的面子上,溫小姐,我已經對你十分客氣了?!蹦腥寺龡l斯理,“但凡事有個度,你該懂我的意思?!?/p>
溫凝看著他的眼睛。
她的確不想和這樣危險的人打交道,但離答案最近的路擺在眼前,她擋不住直搗黃龍的誘惑。
細思片刻,溫凝篤定道:“如果你和我父親真是什么牢不可破的關系,昨晚你應該已經把我的事告訴給了他,而他也會第一時間打電話叫我滾回京城??墒聦嵶C明你并沒有?!?/p>
中間微頓,而后她又說:“那么,你能和他談生意,為什么不能和我?我說過會給同樣、甚至更多酬勞。”
“你想談什么?”謝之嶼的語氣漫不經心,“如果還是打聽昨晚的事,免談?!?/p>
“當然不會,既然你不愿意告訴我那天你們談的人是誰我不強求?!彼齼A身湊近,“我是想讓你在澳島幫我找另一個人?!?/p>
“找誰?”
溫凝捏緊細白的手指:“找溫正杉的私生子?!?/p>
謝之嶼危險地瞇起眼:“你應該知道——”
“不,我不知道?!睖啬w快打斷,仿佛怕他說出后半句,“他的生意是讓你盡可能保護某個人。我不知道那個人是誰,也不知道和我這樁生意有什么關系。所以這是兩碼事,互不沖突。你也沒有違背生意準則,對嗎?”
她心里所有的猜測在對方開口說“你應該知道”的那瞬間一錘定音。
那天在書房外聽到的對話并不多,她只是善于假設,至于私生子這三個字,她從未對任何人提過。
說出口并沒有想象中那么難。
她早該知道,如果一段關系越處越差,勢必有另一段填補了上去。
她是被放棄的那一段。
但她不會放棄自己。
既然謝之嶼不會告訴她答案,那她就繞開這個話題,創造一個新的、以她的猜測為基準的新話題。他的反應明明白白告訴她,她賭對了。
溫凝揚起下巴,宛如高傲的孔雀:
“謝先生,你覺得這筆生意怎么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