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生而失明,被遺棄在亂葬崗。姐姐去亂葬崗拜祭父母,將她撿回并照料長大。十歲那年,大她六歲的姐姐嫁了人,她隨剛認識的師父離京,尋藥治眼。從此一別就是七載,半個月前,她滿懷激動回京和姐姐團聚。到了住宅,卻...
認出對方手中拿著的,正是自家孫子最近愛不釋手的懸絲傀儡,荀善心中一個咯噔。
一般懸絲傀儡都是木頭雕的,這個傀儡卻是瓷做的,做工異常精致。
初次在孫子手中看到時,他質問過來歷。
孫子說是一個病人送的,但不記得是哪戶人家了。
他在高門大戶行走,沒少接受打賞,孫子這么說,他便信了。
此刻才知,竟是江家的東西!
他強自鎮定:“這傀儡是小孫子在街上撿到的,先前并不知來歷,沒想到是江家小姐的玩物……”
對方淡淡道:“看來你孫子和江小姐緣分不淺,不如讓他下去,給她當個玩伴。”
音落,一道黑影從天而降,往新挖的墳坑里扔下個物件。
荀善瞥了一眼,險些肝膽俱裂。
坑里的物件,赫然是他孫子!
“唔唔!”
孫子看到他激動不已,然而手腳被縛,嘴巴被捆,只能掙扎著發出一點聲音。
他想也沒想,疾步沖過去,卻被黑影一腳飛來,踹倒在三米外。
“咔”一聲輕響,脛骨斷裂。
他顧不上疼痛,怒不可遏地看向戴冪籬之人:“你不能這樣!江家的事跟他沒有任何關系!”
“都說父債子償,你沒有兒子,讓孫子來償,也很合理,對吧?”
對方平靜道。
嗓音依然不帶一絲情緒。
坑邊站著的蒙面黑衣人開始往坑里踹泥塊。
“停下!”荀善目眥欲裂,“我說,我說還不行嗎!”
黑衣人停下腳。
“江夫人小產時,我給她看過病。”
荀善忍痛道。
“我只開了八珍湯和生化湯,她是突發高熱燒死的,你不能怪到我頭上!”
他剛說完,便見蒙面黑衣人掏出一把短柄鐵鏟,彎腰鏟土入坑,眨眼就把孩子埋了起來。
“住手!”
他驚慌大叫。
“你還有一刻鐘時間交代惡行,”對方冷冷道,“一刻鐘后,他就窒息身亡了。”
荀善攥緊了拳頭。
又徒然松開。
閉了閉眼,啞聲道:“江夫人小產后,江家下人來平安堂請我,我帶著小孫子一起去了。”
“看過之后,開了方子,江家遣了下人隨我回平安堂抓藥。”
“藥徒抓藥時,里院突然傳來小孫子的驚叫。”
“我進去一看,沒找到小孫子,只看到一張紙條,讓我用江夫人的命,換小孫子的命。”
“我、我迫不得已,在江夫人的藥里加了一味藥……”
他露出一臉愧色。
“我對不起江夫人,但我孫子沒做錯任何事,您放了他吧。”
“如此說來,你對幕后之人一無所知?”
對方問道。
他猛點頭:“除了那張紙條,我什么都不知道,江夫人死訊一出,我孫子就被丟到平安堂門口,他從頭到尾昏迷,連劫持他的人都沒見過。”
“紙條呢?”
“在藥櫥那里,‘冰片’那個抽屜下面貼著空白標簽的抽屜里。”
蒙面黑衣人當即縱身一躍,掠上枝頭,眨眼消失不見。
荀善看著沒有動靜的墳坑,著急不已,朝墳坑爬了兩步,見戴冪籬之人沒有說什么,便拖著斷腿快速爬過去。
哆嗦著手刨開土堆。
刨開后,見孩子還能眨眼,長出一口氣。
而后怒氣重上心頭,咬牙切齒道:“你老實告訴我,那傀儡哪來的?”
孩子臉上的驚恐一頓。
他當即明白,是這孽障趁他看病時,順手牽羊偷拿的!
“真是冤孽,”他嘆息,“爺爺要被你害死了。”
孩子平安歸來那會,他有點忐忑,怕江家人察覺端倪,找他算賬,但江老夫人隨后意外身亡,江家下人也被一把火燒死。
再無人知道他給江夫人看過病。
他便徹底放下心來。
誰知如今竟因一個偷拿的懸絲傀儡露了馬腳。
難道這就是天網恢恢,疏而不漏?
他看向不遠處戴冪籬之人,心里納悶不已,江家人都死絕了,怎么還冒出尋仇之人……
五花旋即返回,將一個密封的竹筒遞給馮清歲。
馮清歲打開后,聞到一絲殘留的墨香。
墨香里帶了一點輕盈的花香。
紙條上寫的內容和荀善說的一樣,用科舉考場通用的臺閣體寫就,沒有任何個人風格。
她看過后,塞回竹筒,問荀善:“除了這張紙條,沒別的了?”
荀善苦笑:“我要真知道些什么,哪能活到今天。”
他不過是一枚用過即棄的棋子罷了。
馮清歲便給五花使了個手勢。
五花上前,抓住孩子肩膀,一把提起。
荀善驚惶:“該交代的我都交代了,你們還要干什么!”
馮清歲淡淡道:“一命換一命,你欠了江夫人的命,用你孫子的命還是用你的命還,你自己決定。”
說完轉身離開。
五花提著孩子跟了上去。
荀善遍體生寒。
呆呆地看著人影消失的方向,直到鴉雀聲起,腿痛驚擾,方回過神來。
拖著一條斷腿,爬回馬車,驅馬回城。
回到平安堂后,他寫好遺書,放到邊桌,服下會導致凝血致死的藥物,和衣躺下。
臨終之際,聽到外間傳來孫子哭啼著叫爺爺的聲音,吐出最后一口氣。
兩雙眼皮徹底閉合。
紀府里,戚氏驀地睜大雙眼。
“你出城逛了?!”
馮清歲把懷里抱著的臘梅放下,笑道:
“嗯,今兒天氣好,想看看日落,就去西郊走了走,順便砍了點臘梅回來。”
戚氏看著黃燦燦的臘梅枝,嗔笑道:“你這性子,跟長風真是一模一樣,在府里待個兩三天就待不住,要往野外跑。”
剛跨過門檻就聽到這話的紀長卿:“……”
他意味深長地看了馮清歲一眼。
這女人真是滴水不漏。
扯了這么個出現在西郊的正經理由,讓他連告狀都不好告。
馮清歲分了一半花枝給戚氏,剩下那一半,她抱回懷里,朝紀長卿笑了笑:
“聽說二爺不喜歡帶香氣的花,我就不分二爺了。”
紀長卿確實不喜花香。
不止花香,其他香也一樣,沾染香氣會耽誤他扮演雙重身份。
但此刻看著眼前人護食一樣的舉動,忍不住道:“以往確實不喜,但這臘梅香氣格外清冷,在書房擺一盆尚可。”
馮清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