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閨密一同穿書的第七年。她帶給我一個好消息:只要這具身體死亡,我們就能回到原來的世界。她說完這話后,便從高樓一躍而下。那飛濺的鮮血浸在她夫君的袖上。上一秒還在指責她演戲的男人目眥欲裂,肝腸寸斷。而我則...
我從來不是一個大方的人,從情感到物質我都計較得很。
我向來只信奉利益之間的平等交換,從不輕易相信男女之間所謂的真心。
哪怕是從前的我和蕭煜,我們的婚姻便是放到我生活的那個時代,也是可以被稱上一聲模范夫妻的。
分明是身在古代的封建帝王,卻主動說要與我一生一世一雙人。
他一直像一名尋常人家中的丈夫般敬我愛我,從不曾在我面前有帝王的架子。
世人皆嘆我有天大的造化,能夠得天子鐘情。
可我自己知道。
他拿出一生一世一雙人的承諾,是因為他要與自己的生父割席。
他敬重我善待我,是因為我在他最落魄的歲月中堅守著他,為他化解了一個又一個的危機。
他的忠貞是為了他自己。
而他的善待,則是我自己爭取來的。
這些年來,我盡職盡責扮演好他理想中的妻子,賢惠大度,有勇有謀,他內心滿意,我省時省力,一切僅此而已。
哪怕蕭煜時常感激于我的存在,將我視作超越親人的存在。
可我們之間,也止步于此,從不曾說過愛。
他愛的另有其人,可他也不想放開我。
我知道那人曾在少時為雨中的他撐過傘,也曾親手為他刺繡過香囊。
他在最弱小的時候護不住她,在心底留了遺憾。
是以到了今日,他才會用著我為他籌謀而來的權力,將之慣得無法無天。
蕭煜知道我必會因楚游之死對安平郡主心生怨懟,卻依舊選擇了保護她,將她禁足在自己家中。
他選擇和我作對,我便不會讓他們過太平日子。
所幸在受劇情桎梏無法對安平出手的那兩年里,我收集著用來秋后算賬的東西也并不少。
我從其中挑選了一樣遣人送給蕭諶。
那是一名出自他們府中的婢女身契。
蕭諶一定還記得她,她叫紅綃,出身貧寒,在即將被人賣進青樓時被楚游買下,安排進了自己院中。
當時的她對楚游感恩戴德,直說楚游是救了她性命的菩薩,弄得楚游一時間手足無措不知如何應對。
只是到了后來,說楚游苛待下人的也是她。
故而她才一時不忿給楚游下了毒,害死了他們還未出世的第二個孩子。
當時的楚游早已萬念俱灰,對如何處置這名婢女并沒有想法。
倒是湊巧來賢王府拜訪的安平郡主在義憤填膺下替她做了主,命人當場打死了紅綃。
很粗淺的局,稍加思索便能看出是誰在從中作梗。
可蕭諶的猜疑偏偏就止步于紅綃這里,他不愿意再深究下去。
只是自欺欺人地安慰楚游,說他們還會再有孩子的。
哪里還會有呢,彼時的楚游早就對蕭諶心死,她知道不是紅綃,也會有人對她腹中的胎兒下手,她本就不愿意再懷上蕭諶的子嗣,不過是借勢為之。
而今我再將紅綃的身契給了蕭諶,其上記載了紅綃的原籍和家人信息。
若是蕭諶去查,便可發現,那些人已然全數死了個干凈。
有人在一夜之間將他們滅了口。
憑著蕭諶的本事并不難查出真兇是誰,端看自我欺騙的人,何時才愿意醒來。
這一次,蕭諶的動作很快。
楚游還在時對著他自我辯白千百句都不能令他看清的那些事情。
如今他只用了三日便全數查清了。
可笑楚游卻因這些受盡了兩年折磨。
那一夜,賢王府中燈火長明。
他在桌前對著那些搜羅來的證據,細數著這些年楚游受過的委屈。
頭一回正視他作為戀人有多失職的賢王,在一夜之間,滿頭青絲白了大半。
在天亮后響起第一聲雞鳴時,蕭諶挎起了長劍出了門。
都道他是瘋了,他才被天子懲罰過,而今又是鬧了個大的,他直接執劍殺去了郡主府。
整座京城的人都做了見證,從前被他捧在手心的安平郡主滿身狼狽,被賢王從家中追出,赤腳奔逃了幾條長街,一路到了宮門前。
她那從來素白的衣裙由此臟污濺上了泥點,總是楚楚可憐的面容也只剩下恐懼和猙獰。
到最后,她在宮門前跌倒,
收到消息的蕭煜匆忙出去接人,卻終究還是晚了一步。
安平郡主的一頭長發被蕭諶一劍斷去,再近一步,劍鋒便能劃破她柔軟的脖頸。
「為何,我不曾薄待于你,你卻要讓我家破人亡。」蕭諶嘶啞著嗓音質問,誓要找尋出一個答案來。
「我沒有,你怎可如此誤解我。」她率先流下淚來,仿佛受了天大的屈辱。
可蕭諶已不再信她。
他合上眼,舉起手中長劍,想與安平同歸于盡。
卻被一道厲喝聲阻止。
「賢王,你在做什么!」蕭煜自禁軍身后走出。
「皇兄,阿游死了,我理應為她報仇。」蕭諶看向蕭煜,笑得絕望。
可蕭煜聞言,只是冷笑一聲。
他說:「楚游的死又與安平何干,是你自己疑心不去信她,是你自己令她失望,既要猜疑她又不愿讓她自由,害死楚游的人從來是你。」
到了此刻,他倒是什么都懂了。
可當時回絕楚游和離旨意時,他卻又說是這一切不過是因為楚游胡思亂想,蕭諶從未有過對不起她的事情。
終歸是不忍見自己胞弟這般頹喪模樣,蕭煜放柔了語調:「三弟,安平她或有頑劣之處,引得你和楚游不睦,但你應當明白,她從未有過害人的心思,她是錦玉的恩人,她……」
剩下的話不曾出口,是因為蕭煜看見了自人群中走來的我。
霎時間,他的面色微微發白,那些歪曲辯白的話也哽在了喉頭,再也說不出。
原來他也會覺得羞愧。
大病未愈,我被宮人簇擁著趕來,神色倦怠,目光輕掠過他,最后落在了他的腰間,忽地輕聲笑道:「此前為陛下繡的香囊,不知陛下可還日日戴在身上。」
似是未料到我會提及這一出,蕭煜神色有片刻恍惚,隨即語調中透出輕柔暖意:「那是皇后的心意,自當一日不曾離身。」
那香囊還是我與他剛成親時,他向我討要的。
從前他的腰間只墜著安平的那一只,成婚之后,為了向我表達忠貞,蕭煜主動朝我要來一只換上。
哪怕我的繡工并不算好,他卻視若珍寶,日日佩戴在身上,愛惜不已。
憶及往事,蕭煜面上浮現出幾分懷念來。
下一刻,安平流水似的目光轉過蕭煜的面容,語帶哀戚輕聲喚他:「陛下……兄長,我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