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后第一年,我和他在凌晨的街頭散步,我盯著程跡那巨型的頂奢廣告走不動道,周延希把帽子扣在我頭上,擋住我的視線,酸酸地說了一句:「就知道你喜歡這種長相。」
第三期反響不錯,節目組決定第四期探訪我的城市。
但這樣就和上一期重復了。
「你大學在哪里讀的?」
節目組決定,去那里看看。
「南城。」
話音剛落,工作人員詫異。
「哎,那不也是程跡上大學的城市?」
周延希抬眸,看著我的眼神深得很。
那種奇怪又呼之欲出的不安躁動,在他臉上越來越明顯。
第四期直播前,撞上周延希和溫凝新劇大結局。
按他經紀人原本的計劃,到這個宣傳節點,微博上有關我的謾罵應該鋪天蓋地了。
但現實卻相反。
由于我的淡漠和節目的炸裂設定,我和程跡的邪門 CP 隱隱有趕超的趨勢。
【雖然宋冬宜和程跡人前不熟,但總感覺背地里沒那么簡單。】
【我也想說,第二期車里氛圍有點奇怪。】
【我病了,得了一種周延希一不痛快,我就好快活的毛病。】
周延希的經紀人轉頭買了熱搜。
#宋冬宜作#
#宋冬宜耽誤周延希好多年#
各種帶我名字的詞條上了好幾輪。
廣場上有個小號,發了條微博。
【其實兩人已經離婚了。】
一小時就點贊過千。
她在評論區,給每個支持周延希和溫凝的人點贊。
隔了半小時,又發了張我的照片。
照片里,我穿著居家服,面色蠟黃,頭發凌亂。
她還配文:【難怪他不要你。】
這張照片,是周延希重感冒在家休息時,給我拍的。
當時我忍著經痛,給他煮粥。
他嘴挑,不舒服時只喝我煮的。
「拍一張,拍一張。」
我狀態不好不想拍,他非說要記錄老婆對他的好,拉著我拍。
后來,離婚取證翻他手機時,我才發現。
那天,那張照片。
他轉手就發給了溫凝。
【她好丑。】
【我忍不了了。】
那條帶圖的微博底下,評論并沒有如這個小號預想的那樣。
部分理智的網友開始罵她。
【人肉有意思嗎?】
【這張照太私密了,合理懷疑你的身份。】
【誰在家不是這樣啊?】
這個小號一個勁地刪評,最終見勢不妙,不得已把照片刪了。
「你是不是開小號罵溫凝了?」
直播開始的前一晚,周延希打了個電話給我。
他發了張截圖給我。
這個 ID 我認識。
是他的事業粉,在回踩溫凝和周延希。
周延希事業正紅,口碑的關鍵期。
在外界看來他還沒離婚,就為了和溫凝炒 CP 接這檔炸裂綜藝,簡直離譜。
以為他是被我奪舍了。
雖然吸引了不少 CP 粉,但戰斗力更高的唯粉掉得很快。
但誰又能想到,他也是迫不得已。
接這檔綜藝,只是為了讓自己的出軌洗白,把臟水潑到我身上。
「那是以前很支持你的粉絲,你忘記了?」
他一頓:「不是你?」
「當然不是。」我覺得可笑,想掛了電話。
他又說了一句。
「不管怎么樣,溫凝在哭,她不開心,你也脫不了關系。」
他語氣不耐煩:「宋冬宜,你必須道歉。」
「周延希,你到底是在氣溫凝不開心,還是在氣支持你的粉絲跑路?」
他被我戳中,語氣反倒壓制住了。
「你還真上頭了?信那些網友說什么你和程跡的鬼話?」
「要不你去喜歡程跡吧,」他嘲諷一笑,態度高高在上,「別喜歡我了,累得慌。」
以前,吵到這里,我會示弱的。
但現在,我脫口而出:「好。」
「我就知道你不同意,你怎么那么沒骨氣……」
他話說得順嘴,說到一半才發現不對。
「你說什么?」
他聽清了,我沒再重復,掛了電話。
周末直播,周延希的經紀人一直在等著我情緒失控。
卻沒想到,出問題的是周延希。
他幫溫凝吹頭發。
吹著吹著,手酸,把吹風筒遞給她。
這沒什么。
但有個小問題,他遞回去的瞬間,喊的是:「冬宜,拿著。」
話一出口,他還沒覺得不對勁。
直到看見溫凝僵著的臉色,才意識到自己說了什么。
那晚,程跡沒來參加直播。
他去年復出,拍的片子入圍國際頂級獎項,他今晚的飛機出國。
我一個人晃悠在這座多年前熟悉的城市。
等到回酒店時,看見周延希站在門邊。
等著我。
他不是應該去陪溫凝吃飯的嗎?
節目組說,周延希主動要求換回原來的夫妻組合。
「本來節目設定也是這樣,」PD 對我說,「就今天一晚。」
酒店套房。
我確認了四周攝像頭的位置。
周延希反手關上了門。
他神色鎮定得冷厲。
茶色玻璃桌上,擺了一桌的菜。
「吃吧。」
他說:「我親手做的。」
結婚那些年,他都沒這樣過。
見我不動筷子。
他笑了笑。
「怎么,在他那邊,你不是吃得很開心嗎?」
我坦白:「看著你的臉,我吃不下。」
他瞳孔緊縮,不過幾秒,克制掩飾,最終轉為一笑。
「就因為我陪了溫凝兩周,你就心灰意冷了?
「宋冬宜,我工作需要,你不能每次都吃醋吧?」
周延希既是出于在鏡頭前演深情。
又習慣性地覺得只要他稍微示好,我就會巴巴順著桿往上爬。
但我不是。
我把東西搬到另一間房時,他的臉色鐵青。
一人坐在飯桌上。
看著菜一點點變冷,我都沒再出房間。
他自嘲一笑。
隨即,叫了客房服務,把一整桌的菜都倒了。
套間房門的鑰匙,每個工作人員都有。
那晚,我睡得不太踏實。
尤其,睡夢中,我被親了。
落在眉心。
輕淺,卻真實,帶著初冬夜里匆忙趕路的冷清。
第二天直播結束,吃早飯的時候。
周延希心情不錯。
昨晚那樣一演,彈幕里對他的觀感好了不少。
【好心疼我家延希。】
【宋冬宜為什么要這樣,這個綜藝就是夫妻版的換乘戀綜,不能接受為什么還要來啊?】
【溫凝寶寶快來救救他。】
【上面三個有毛病吧,周延希喊錯溫凝的名字,惡心 CP 粉就算了,還立什么深情人設?離了婚再談什么喜歡不喜歡有那么難嗎?】
【小道消息,其實已經離了。】
他的經紀人告訴他,前期預熱已經夠了,估計下一期就可以公布他和我離婚的消息。
拿我出來溜一圈,他再演一出被辜負的深情男人。
最后一期溫凝治愈他,撒撒糖。
兩人就能完美洗白了。
「這一期很關鍵,無論發生什么,」他經紀人警告他,「你都不能發脾氣。」
他喝著咖啡,眼神落在我身上。
勝券在握,滿不在乎地應了一聲。
「能有什么事情。」
掛了電話,他知道我聽得清清楚楚。
但他篤定,就算我知道了,也翻不起什么水花。
畢竟我既簽了保密協議,又拿了巨額賠償金。
到現在他還要往我賬戶上打錢。
「難過嗎?」
他眼神輕蔑:「無論怎么樣都比不上溫凝,也得不到我。」
他嘴唇一張一合還在說著什么。
我看著他,沒聽進耳朵里。
只是在他暫停喝咖啡的時候,輕飄飄問了一句。
「昨晚,是你親的我嗎?」
房間的門開著,來往的工作人員搬著各種機器。
「我為什么要親……」他皺眉,意識到了什么。
屋內倏然沉默。
讓外頭工作人員的閑聊異常清晰。
「你怎么有奶茶喝的?」
「凌晨五點的時候,程跡給所有工作人員都送了早餐和甜點啊,你沒拿到嗎?」
「我去拉屎了,錯過了一個億。」
「給你喝啦,別難過。」
「他回來干什么呀?不是要去電影節嗎?」
「哦,說是有很重要的事情走之前一定要做。」
「那他就從北京飛過來,又飛去國外啊,累死了吧?」
「對啊,聽說他還發著燒呢。」
親我的人是誰。
我猜到。
周延希也猜到了。
但他不相信,他反手關上了門隔絕了聲音。
卻遲遲沒轉過身。
「說得跟真的似的。」
他動作敏捷,攥著我的手腕,將我從沙發上拖拽起,用力抵在門上。
「你一早就知道他昨晚回來,故意騙我說有人親你,」他笑得有些空泛,眼底沒有生息,「惡不惡心啊,宋冬宜,為了讓我生氣做到這分上。」
「真以為他能喜歡你啊?」
「如果……」他用力攥著,「如果他真的瞎了眼看上你,那也是因為我搶了他老婆,他打擊報復而已,懂嗎?」
說完,他甩開我。
「你倒是上趕著倒貼了。
「不過,這倒也是你一直以來的做派,如果不這樣,誰會要你呢?」
我平靜地聽他說完。
反手,抄起茶幾上的煙灰缸,朝他頭上用力一砸。
悶聲落在地上。
他被砸蒙了,血水順著眼睛,流了下來。
「你……」他愣愣看著我,「你怎么舍得?」
外頭,PD 在敲門。
「延希哥,我們發現了一樣東西。」
他慌張地抽紙擦額頭。「稍等。」顧不上疼,他把染紅的紙全塞進垃圾桶里。
他開門。
PD 被嚇了一跳,問他怎么了。
「沒事,自己磕到的。」
他問 PD,手上拿著的是什么。
PD 這才看見屋子里的我,正悠悠撿起煙灰缸,禮貌地放回茶幾上。
不給工作人員添不必要的麻煩。
PD 支支吾吾。
周延希本來額頭一陣麻疼就煩躁,拽過紙直接自己看。
這是一張普通至極的登記表。
很舊了,是復印件。
那里記錄著出租屋每個月的還租情況。
租客,是我的名字。
八百塊。
每個月交錢的人都要確認,親筆簽名的。
可是那個簽名。
與此時,隔著十幾小時飛行距離的電影節紅毯上,那個剛剛簽在背景板上張揚肆意的字跡。
一模一樣。
程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