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拔四千三百米的紅墻寺院中。祁景巍跪在大日如來佛像前,雙手合十,虔誠地閉上眼。“大日如來佛在上,愿佛祖保佑格桑卓瑪余生安穩(wěn),幸福圓滿,能與心愛之人……終成眷屬。”字字虔誠眷戀,字字與他無關(guān)。
祁景巍默默住了嘴,沒再繼續(xù)說下去。
達瓦卻上前親熱地挽住他:“景巍哥,你晚上也一起來玩吧!”
格桑卓瑪抬眼看向他,沒說話。
要是在以前,祁景巍肯定一口答應。
可他已經(jīng)決定要漸漸放下,更是清楚她對達瓦的感情。
他不想過去破壞她和達瓦的單獨相處,更不想自己變成不尷不尬的存在。
祁景巍搖了搖頭,識趣地拒絕了。
“你們?nèi)グ桑疫€有工作要忙。”
格桑卓瑪聽到這話,反而多看了祁景巍一眼,似乎有些意外。
達瓦瞬間滿臉失望,依依不舍地說:“那下次再辦篝火大會,我再叫你來一起玩。”
下次……
祁景巍想到自己的調(diào)令,頓了一下。
但他還是不忍讓達瓦傷心,笑著應下:“好。”
達瓦翻身上馬,對格桑卓瑪說:“那姐瑪,我們走吧?”
格桑卓瑪點頭,上馬之前,卻扭頭看向祁景巍:“你剛剛,想說什么?”
祁景巍搖搖頭,將那句未說出口的告別咽下。
“沒什么,你先去吧。”
格桑卓瑪一頓,定定看了他一眼,沒說什么,筆直的長腿一跨,直接翻身上馬。
祁景巍看著兩人騎馬并轡的背影漸漸遠去,直到消失在視野,才收回視線。
祁景巍獨自回了縣城醫(yī)院。
她馬上要調(diào)走了,需要盡快帶新來報道的醫(yī)生熟悉環(huán)境、交接工作。
不知不覺就忙到了天黑。
祁景巍正跟新來的醫(yī)生邊走邊交代工作時,忽然見到格桑卓瑪扶著達瓦匆匆進了急診室。
他愣了一下,下意識跟了過去。
診室內(nèi),格桑卓瑪小心地將達瓦扶到床上,皺著眉頭語速飛快地向值班醫(yī)生說明情況。
“是篝火燙傷,已經(jīng)用冷水沖過,需要上藥。”
說著,她將鎮(zhèn)痛的冰袋移開,露出達瓦腿上的傷口。
祁景巍看著她緊張的模樣,強迫自己移開視線,轉(zhuǎn)身離開。
既然已經(jīng)決定要放下,就不該再被這些事觸動情緒了。
第二天。
祁景巍剛上班,昨日值班的醫(yī)生就遞給他一個手繩。
“這是昨天那位燒傷患者落下的東西,我記得你們認識,你轉(zhuǎn)交給他吧。”
祁景巍看著那熟悉的手繩,愣了一下。
這是他送給格桑卓瑪?shù)纳斩Y物。
他還記得自己當初熬了三天大夜,拆拆編編無數(shù)次,才終于編出一個滿意的手繩。
還特意用相思扣綁了珊瑚珠,系在手繩里。
只因他聽說,在藏區(qū),紅珊瑚是愛情的象征,心悅誰,就給誰的腰帶上縫上紅珊瑚。
只是他不會縫腰帶,就編了手繩送給格桑卓瑪。
可是……怎么會是達瓦落下的?
祁景巍問:“確定是男患者落下的?”
醫(yī)生語氣肯定:“醫(yī)生在男廁所發(fā)現(xiàn)的,怎么會是女家屬的?”
祁景巍攥緊了手繩,心底一片寒涼。
這畢竟是他的一番心意,格桑卓瑪怎么能就這樣轉(zhuǎn)送給了別人?
為了確認,下班后,他還是去了格桑家。
剛拿出手繩,達瓦就眼前一亮,笑著接過去。
“謝謝景巍哥幫我找回來!這是姐瑪給我的,我要是弄丟了,她肯定會生氣的!”
祁景巍聽著這話,心底最后的一絲希望也熄滅了。
真的是格桑卓瑪給他的……
祁景巍勉強扯了扯唇角,看著面前眼神清澈的少年,輕聲說:“不會的。”
達瓦那么好,連自己都不忍遷怒到他身上,格桑卓瑪又怎么會舍得生他的氣呢?
達瓦不知道祁景巍的想法,只轉(zhuǎn)頭對他說:“這么晚了,景巍哥留下來一起吃飯吧?”
說著,便要叫他阿媽多備些飯菜。
祁景巍下意識搖頭:“不用不用,我這就回去了。”
說著起身要走。
達瓦見狀趕緊拉他,一時著急,腿上傷口磕到了桌角,不由得痛呼。
“啊!痛痛痛!”
格桑卓瑪推門進來,正巧看見這一幕,當下變了臉色,立刻上前扶住他。
“怎么又亂動,快坐好!”
達瓦一把揪住她袖子,焦急道:“我不想景巍哥走,我想留他一起吃飯。”
格桑卓瑪愣了一下,才注意到屋中還站著祁景巍。
她頓了下,看著達瓦臉上的急切,開口挽留:“太晚了,留下吃了飯再走吧。”
聲音恢復了慣常的冷淡疏離。
祁景巍明白,格桑卓瑪不是真心想留他吃飯,只是不想讓達瓦失望。
他心口滯澀,一點也不愿留下,可……
看著格桑卓瑪認真而帶著催促的眼眸,他攥緊了袖中的手,還是點了頭:“好。”
一頓飯而已,反正要離開了,何必讓大家不開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