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認為和池庭舟兩小無猜,他也承諾過會愛我護我。那日他說:「她一個洗腳婢生養的庶女,如何配得上我世子之位?」我笑了,當真把自己當一根蔥了。后來再見時,他向我行禮不情不愿地喚我叔母。我滿意地點了點頭:「...
我自認為和池庭舟兩小無猜,他也承諾過會愛我護我。
那日他說:「她一個洗腳婢生養的庶女,如何配得上我世子之位?」
我笑了,當真把自己當一根蔥了。
后來再見時,他向我行禮不情不愿地喚我叔母。
我滿意地點了點頭:「我的好侄兒。」
1.
我自認為與池庭舟兩小無猜,他也承諾過會愛我護我。
他曾經是定遠侯府的最不起眼的小孩,我扶著他一步步坐上了世子之位。
我與他訂了情,他卻背叛了我,背叛了我們之間的誓言。
「微瀾,你明白我對你的情意,自兒時起,我便有意于你,整整十年!」
茶肆隔壁的房間,傳來了池庭舟的聲音。
他的聲音鏗鏘有力,向他心愛的人訴說衷情。
可,他最愛的人不應該是我嗎?
我早該發覺,只是我太相信他了。
「你不是與尚書府宋家的庶出小姐相好嗎?何來有意于我一說?」
「莫要說笑了,她一個洗腳婢生養的庶女,如何配得上我世子之位?」
「她雖看著性子柔弱,但是內心城府極深,微瀾性子直率豪爽,我十分欣賞。今日特向微瀾表明心意,你若不喜她,我便與她再無瓜葛!」
他急著求愛,在人前詆毀我城府極深。
真是可笑至極。
我氣不過,扶著云兒,推開了隔壁茶間的門。
「既如此,今日有這位小姐作證,我與你定遠侯世子池庭舟再無瓜葛。」
「我城府極深,心也臟,怕臟了世子的眼。」
我自嘲了一句,換來他呼吸一窒。
那小姐面帶笑意地望著我,我不認識她。
池庭舟被不請自來的我嚇到了。
什么狗屁世子,上不得臺面的東西。
且看看他沒了我之后,要如何坐得穩這定遠侯世子的位置。
2.
我與池庭舟自小便相識。
定遠侯子嗣繁多,池庭舟是定遠侯膝下最不得寵的庶子的兒子。
那時他總是被其他的兄弟手足嘲弄,偶爾還落了點傷。
我在尚書府的日子也不好過,娘親在時,我尚且能顧得上他。
偶爾去給他送些吃食,鼓勵他,讓他振作起來。
后來娘親走了,我的生存也成了問題。
好在他足夠爭氣,在定遠侯面前擋了一箭,用性命換來了定遠侯的青睞。
后來我與他互相打氣,相約即使有天什么都沒了,也要為對方活著。
就像在冬天,兩個寒冷的人靠在一起,就暖和了。
再后來,他為了討好別人。
將我內心深處的傷疤揭露,我并不忌諱我的身世,沒有誰比誰高貴,可在京城不是。
京城里的貴人圈子講究嫡庶有別,他話一出,若是被有心人傳出去,不僅我名聲不好,還會連累尚書府。
這時,名門望族都會將連累家族的人逐出府或暗自打死,以正流言,尚書府也會這樣。
總歸是個沒有母族撐腰的庶女,死了便死了。
不管池庭舟是有意還是無意,他背叛我是板上釘釘的事實。
「錦晞......」
「世子留步,不必送了。」
我快步離開。
出了茶樓,我吐出一口濁氣。
想起這些年為池庭舟出謀劃策,助他奪得定遠侯世子的寶座,如今換來一句「城府極深」,當真是笑話。
定遠侯喜歡有學問的孩子,我就去偷大夫人屋里的書,讓他有意無意出現在定遠侯跟前。
后來遇到水災,我讓他提議開鑿引流,圍建堤壩,儲存地下水。
水災治好后,他立了功,成了世子。
現在的池庭舟,可謂是上岸第一事,先斬意中人。
3.
尚書府里,大夫人張氏早早命人備好了家伙守在門口。
我和云兒面面相覷。
我今日是偷跑出來的,平日里張氏斷不會讓我出門。
我跑出來買了點藥材,順路去茶樓聽人說書。
始終是大意了。
「尚未出嫁的閨閣女子擅自離府,按家法當打十板,四小姐,請吧。」
「夫人,四小姐身子羸弱,打不得啊!」云兒跪在地上替我求情。
我望著屋前站著的大夫人,她噙著笑,身后是我另一個貼身丫鬟。
她還是背叛我了。
張氏一聲令下,周邊都小廝上來就押住了我。
「大夫人!」我急著大喊。
她從不許我喊她母親,我娘親是她的陪嫁,后來被父親看上了,成了府里的姨娘,她恨毒了我娘親,自然也不會待見我。
「晞兒有話要說與大夫人,待晞兒說完了再打也不遲!」
她不語,她知道如何拿捏人心,她明白當一個人在心急時,會吐出一切,而那時她再停手,會使得我更加毫無保留地將一切要說的都說出來,無權與她談條件。
「三五之爭,前者必拔得頭籌!」
當今陛下老態龍鐘,膝下唯有三皇子和五皇子能夠勝任一國之君。
而尚書府是三皇子黨派,張氏有意將女兒宋錦懿嫁與三皇子。
這樣一來,若是三皇子奪了嫡,宋錦懿便是皇后。
我話一出,便被捂住了嘴,公然議論皇家,是株連九族的大罪。
可我若是不說,如何能夠脫身?
「說來聽聽。」
「今日晞兒上街采買藥材,聽見訪中傳聞,后者生母雖是皇后,但是皇后母族榮耀不再,前者近日在陛下面前表現極好,進諫時頻頻點頭,甚是欣慰,前者生母賢妃又榮寵六宮,三皇子贏面甚大。」
張氏眼前一亮:「此話當真?」
我行了禮:「預祝母親達成所愿。」
她甚是高興,大手一揮,免了我的罰。
我懸著的心終于落了,張氏喜怒無常,這些年沒少跟父親發生爭執。
她雖明白如何拿捏人心,但畢竟是深宅婦人,不懂朝堂之事。
三五之間,明面是三皇子贏勢較大,可三皇子心浮氣躁,實在不是明君之選。
4.
「宋四小姐真是伶牙俐齒,不知今日在這里說的話,被傳到那老皇帝的耳朵里,你有幾個腦袋是夠他砍的?」
身后傳來男人說話的聲音。
我回頭望著他,與他對視。
眼熟,但想不起來在哪里見過。
他來的方向應當是從父親的書房過來的。
「既是父親的貴客,請公子隨意,錦晞先走一步。」
他見我要走,上來扣住了我的手腕。
「若是想替你娘親報仇,就來尋我。」
我心下一驚,他如何知道?
他給我塞了一張紙條后,便放我走了。
傍晚時分,父親命我去他的書房。
這是我第一次踏入他的書房。
對于我而言,我與他并不像是父女,更像是他的奴隸。
只因我娘親是個洗腳婢。
我在府中的日子艱難,雖然我是府中的四小姐,有兩個貼身丫鬟也有月銀。
但那是我娘親死前求來的,我娘親生得貌美,張氏怕她日后生下兒子,動搖了她的地位,逼娘親與她做交易。
即使娘親答應她喝了那碗能夠使女子不再有孕的湯藥,她也不肯放過我們。
她罰我娘親在冬日里跪在雪地里為她祈福三個時辰,跪到雪都化成了水,滲透了娘親的膝蓋,落了病根。
我不知父親對娘親是什么感情,他只是一直縱容張氏在我娘親身上撒氣。
我懂事得早,那日我親眼目睹。
娘親跪在地上,臉上掛著淚痕,求張氏不要為難我,希望她走后,能安排兩個貼身丫鬟照顧我,別的小姐有的,也給我一份。
張氏覺得我蠢笨,賭我掀不起什么風浪,答應她了。
可惜她賭錯了,我不僅能掀起風浪,我還能掀了她的頭蓋骨!
那日娘親飲了毒鴆酒,讓我不要記恨尚書府,讓我不要記恨張氏,我看著她慢慢閉上了眼,她的眼角劃過一滴淚。
她在我懷里慢慢失去了溫度,娘親,外面艷陽高照,你怎會如此冰冷?
娘親,你讓我怎能不恨?
5.
「今日池家的小兒子池歲云過來提親,求娶宋氏四小姐,我與你母親商量,覺得甚好,擇個良辰吉日,將你嫁去,也算了了你生母的愿。」
他的口吻不緊不慢,像是吩咐下人一樣。
匆忙把我嫁出去,能賺些彩禮錢,為他的錦懿鋪路。
「父親怎知是了了我娘親的愿,莫不是我娘親在午夜時托夢告訴你的?」
「你!」
我嗆得他一口氣差點沒緩上來,趁他沒反應過來就走了。
今天那人就是池歲云。
我聽池庭舟說起過,這人是定遠侯最小的兒子,而池庭舟是定遠侯的孫子。
他是他的小叔。
有趣。
不過聽說那池歲云是個紈绔的,常年流連于煙花柳巷。
他塞給我的紙條,約我明日于茶樓一敘。
我赴約時,他面前的茶杯都涼了。
「今日算是你我正式見面,我是池歲云,你未來的夫婿。」
「小女宋錦晞,抱歉來晚了。」我答。
他見我表現十分乖巧,饒有興味地看著我道:「我知道你,宋四小姐,你是聰明人,若我說心悅與你,你必然是不信的。」
「我們做筆交易吧,你嫁給我,替我處理身后事,我幫你達成你的心愿。」
我不語,只是思索著,茫茫人海為何只挑中我一人。
「我那侄兒負了你,你搖身一變成了他的叔母,你不覺得很有趣嗎?」
「成交!」
我激動地一拍桌子,忽而猛烈咳嗽了起來。
6.
我自打在娘胎里就落了病根,正因如此,張氏雖容不下我,但也沒有要了我的命去。
風一吹,我便發熱。
偶爾咳嗽得猛了,帕子上還會有些血絲。
娘親從不給我托夢,小氣得很。
那會兒我總是祈禱她把我一起帶走,不活就不活了。
可是后來張氏幾次三番在我跟前晃悠,硬是把我勾起來了。
張氏不死,我也不能倒下。
「如公子所見,我沒幾年好活了,公子若是想退婚,現在就可以去尚書府,公子若是執意要娶我,那往后錦晞,就全然交給池公子了。」
我起身,向他行了大禮。
一是告知他我會隨時被閻王收了這條小命去,二是若他一定要娶我,希望他能照顧好我。
他鄭重地向我回禮,全然沒有人們所說的紈绔子弟形象。
「你放心,我定會照顧好你。」
他將我送回了尚書府。
兩家商議于下月十五過門。
許久不見的池庭舟以過大禮的名義來尋我。
7.
「你什么意思?」
「嫁我不成要嫁我小叔?宋錦晞,我從前怎么沒有發覺你如此恨嫁?」
他緊緊拽著我的手腕,我想要掙脫卻掙不開。
「就許你求娶他人,不許我尋得如意郎君了不成?」我問他。
「你大可嫁旁人去,別為了激我而嫁給我小叔!他不是良人!」他一臉愁容,似是為我好的模樣。
若是他當真為我好,也不會去求娶他人。
「住嘴!我如今是池家未過門的媳婦兒,是你未來叔母,你當著我的面高談闊論我的夫君,你當我是死人嗎?」
他故作傷神:「你從前說愛我,如今又要嫁作他人婦,錦晞,你最疼我了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