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門在暮色中緩緩開啟,朱漆大門上的銅釘在夕陽下泛著冷光。
李虞站在宮門前,望著那熟悉的飛檐斗拱,心中卻無半分歸家的喜悅。
回到京城后,李虞立即進宮面見父皇,卻等到了周子瑯。
她忍不住問道:“你明知此舉會得罪太子與四皇子,為何還要冒險上奏?”
周子瑯微微一笑,目光堅定:“公主,臣身為朝廷命官,理應為國為民。若因畏懼權勢而不敢直言,那臣又有何顏面立于朝堂之上?”
李虞聞言,心中一震。
她看著周子瑯,忽然覺得眼前這個男子,遠比她想象中更加深不可測。
他不僅是父皇的暗衛統領,更是心懷天下的忠臣。
她的身后,周子瑯一襲青衫,肩頭的傷口已被重新包扎,卻依舊挺直脊背,目光沉靜。
原本對周子瑯心存不滿,卻驚覺此人傲骨嶙峋,竟能自寒門崛起至今日之位,其城府之深,著實不可小覷。
紅岫低聲勸道:“公主,陛下已在慶元殿等候多時了。”
李虞微微頷首,抬步踏入宮門。
每一步都仿佛踩在刀尖上,她的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袖中的鎏金匕首,那是周子瑯臨行前塞給她的,刀鞘上刻著暗衛獨有的云紋,仿佛在提醒她,這場曖昧終止與權力和官場。
慶元殿內,燭火搖曳,皇帝端坐于龍椅之上,目光如炬。李虞上前行禮,聲音平靜:“兒臣參見父皇。”
皇帝神色凝重,顯然對太子與四皇子的所作所為感到震怒。
李虞將濱州的情況詳細稟報,并呈上了周子瑯的奏折。
皇帝沉默良久,最終嘆了口氣:“朕本以為太子只是年少輕狂,沒想到他竟然如此膽大妄為,連百姓的性命都不顧。”
李虞低聲道:“父皇,此事牽涉甚廣,若不妥善處理,恐引發朝局動蕩。”
皇帝點頭:“朕明白。周子瑯此次立了大功,但他此舉也得罪了不少人。朕會保他周全,但朝中之事,還需從長計議。”
李虞心中稍安,知道父皇已經有了決斷。然而,她也清楚,太子與四皇子絕不會坐以待斃,朝中的斗爭只會更加激烈。
皇帝面沉似水,看著她,緩聲道:“朕的德陽公主,今日方歸?太子與四皇子令朕大失所望,朕已罰他們禁足一年,于冷宮自省。”
事已至此,太子未遭廢黜,四皇子也僅被囚于冷宮,含元帝之偏愛,竟已至此。
李虞抬眸,目光不閃不避:“兒臣知錯,請父皇責罰。”
皇帝冷哼一聲,目光掃過她身后的周子瑯,語氣陡然轉冷:“周子瑯,你可知罪?”
周子瑯單膝跪地,聲音沉穩:“微臣知罪,請陛下責罰。”
皇帝瞇起眼睛,語氣中帶著幾分試探:“知罪?你倒是說說,你何罪之有?”
周子瑯抬眸,目光堅定:“微臣無能,未能護公主周全,致使公主身陷險境,此乃失職之罪。”
皇帝冷笑一聲:“失職?朕看你倒是盡職得很,連公主的心都護住了。”
李虞心中一緊,正要開口,皇帝卻抬手制止:“德陽,你可知朕為何召你回宮?”
李虞低聲道:“兒臣不知,請父皇明示。”
皇帝站起身,緩步走下臺階,目光如刀:“濱州之事,你辦得不錯。朕今日召你回宮,便是要你做個選擇。”
李虞心中一顫,咬牙道:“父皇,周子瑯護駕有功,濱州瘟疫得以控制,皆是他的功勞。求父皇網開一面,饒他一命。”
皇帝目光深沉,語氣中帶著幾分試探:“德陽,你當真要為他求情?”
李虞跪地叩首,聲音堅定:“兒臣愿以性命擔保,周子瑯絕無二心。”
皇帝沉默片刻,忽然輕笑出聲:“好,好一個情深義重。既然如此,朕便成全你們。”
李虞一怔,抬眸看向皇帝:“父皇的意思是……”
皇帝轉身回到龍椅前,淡淡道:“周子瑯護駕有功,朕特賜婚于你二人,擇日完婚。”
李虞與周子瑯同時愣住,彼此對視一眼,皆從對方眼中看到了震驚與疑惑。
這一切都在皇帝的掌控之下。
皇帝揮了揮手,示意內侍宣讀圣旨:“奉天承運,皇帝詔曰:新科狀元周子瑯,忠勇可嘉,護駕有功,特賜婚于德陽公主李虞,擇日完婚。欽此。”
內侍將圣旨遞到李虞手中,她接過圣旨,指尖微微發顫,心中卻無半分喜悅。她抬眸看向皇帝,低聲道:“父皇,此事……”
皇帝打斷她的話,語氣中帶著幾分不容置疑:“德陽,朕已為你二人鋪好前路。從今以后,你便是周子瑯的妻子,他便是你的駙馬。至于朝中非議,朕自會處置。”
李虞心中復雜,卻不敢再多言,只得叩首謝恩:“兒臣領旨,謝父皇隆恩。”
周子瑯亦叩首道:“微臣領旨,謝陛下隆恩。”
皇帝揮了揮手,示意二人退下。李虞與周子瑯退出乾元殿,站在殿外的長廊上,彼此沉默。
良久,周子瑯低聲道:“公主,此事……”
李虞抬眸看他:“周子瑯,你可愿意?”
給他十個膽子也不敢抗旨不遵。
周子瑯微微一笑,語氣堅定:“微臣愿意。只是……公主可曾想過,陛下為何突然賜婚?”
李虞搖頭,低聲道:“父皇的心思,我向來猜不透。但既然他已下旨,我們便只能遵從。不過事先說話,我們約法三章。”
第一,要和離只能我提。
第二,在外人面前需保持應有的距離,不得有過分親昵之舉。
第三,婚后各自事務互不干涉。
周子瑯靜靜聽完,輕聲應道:“謹遵公主吩咐。”
他目光深邃繼續說道:“公主放心,微臣定會護您周全,此生不負。”
李虞心中一暖,卻依舊難掩嫌棄:“周子瑯,你我之間,終究隔著太多。父皇的賜婚,未必是真心成全。”
周子瑯輕笑一聲,語氣中帶著幾分自嘲:“公主說得對。但無論如何,微臣都會陪在您身邊。”
兩人正說著,一個小宮女匆匆跑來,說是皇后娘娘有請李虞。
李虞心中一凜,知道這一關也不好過。
來到坤寧宮,皇后一臉慈愛地拉過李虞的手。“虞兒啊,這賜婚雖是好事,但你也得小心那周子瑯。他如今深得皇上器重,難保日后不會生出二心。”
李虞忙道:“皇后娘娘,德陽自小沒有母妃,您就是我的母妃,這世上除了父皇和您,在沒有人為我抵擋風雨,沒有人,而且子瑯不是那樣的人,她一路上照顧我差點丟了性命。”
李虞將濱州途中的事情添油加醋,描出一副郎情妾意,兩人相知相愛的畫本。
皇后聽完皺眉,她輕輕嘆了口氣,“本宮也希望他不是。不過你是公主,有些事萬不可感情用事。安樂要是有你這樣懂事就好了,可如今太子犯事,本宮也是有罪,沒有將他教好。”
李虞聽到話中寓意,她低頭,“父皇還是疼愛太子哥哥的。”
王皇后聽完道:“如此便好。”
果然,不久后,太子與四皇子開始反擊。他們在朝中散布謠言,指責周子瑯誣告皇子,意圖動搖國本。
朝中一些大臣也開始對周子瑯施壓,要求皇帝嚴懲“誣告者”。
面對這些壓力,周子瑯卻顯得異常平靜。他依舊每日上朝,面對質疑與指責,始終不卑不亢。
日子一天天臨近婚期,朝中流言蜚語不斷。有人說周子瑯攀附權貴,有人說李虞下嫁于人。但他們二人仿若未聞,一心籌備婚禮。
成婚當日,皇宮內外張燈結彩。
李虞身著鳳冠霞帔,周子瑯一身新郎官打扮,在眾人的祝福與猜忌中拜堂成親。
周子瑯于轎外靜候李虞,久候未見回應,沉聲道:“殿下,下轎罷。”
須臾,仍無人應答,眾人皆屏息凝神,只聞一只白皙之手探出,緩聲道:“有勞駙馬了。”
紅燭搖曳,帳中暖意融融。
大婚當夜,裴知元站在公主府最高的飛檐上,看著滿院紅綢在風中翻卷如血。檐角銅鈴叮當,掩不住洞房內傳來的低語。
"疼嗎?"李虞的聲音透過窗紙,像一根細針扎進裴知元耳中。他看見燭影里,她正為周子瑯解下染血的繃帶,指尖若有似無地擦過他結實的胸膛。
周子瑯低笑:"公主的手比藥還靈。"他忽然握住她的手腕,將人帶進懷里,"只是這傷……"
裴知元攥碎了檐角琉璃瓦。那三道爪痕是他當年為救李虞留下的,如今卻成了周子瑯邀寵的籌碼。他想起自己書房暗格里那壇青梅釀,封泥上還留著李虞的牙印——那是她及笄那日偷喝時咬的。
洞房內忽然傳來瓷器碎裂聲。裴知元瞳孔驟縮,看見周子瑯將李虞壓在了鴛鴦錦被上,玄色喜服下擺掃落一地合巹酒杯。
"駙馬這是要霸王硬上弓?"李虞的聲音帶著幾分戲謔。
裴知元的手按在了腰間軟劍上。他知道那枚朱砂痣就在她后頸,是他十二歲那年親手點的。當時她疼得直掉眼淚,卻還是笑著說:"知元哥哥點的,一定好看。"
周子瑯的呼吸聲漸重,故意在李虞耳邊悄聲說道:"公主可知,門外有人。"
瓦片在裴知元掌心碎成齏粉。
洞房內忽然響起琵琶聲,是李虞在哼《長相思》。裴知元記得她最不喜這曲子,說是太過哀怨。可此刻她唱得纏綿悱惻,仿佛要將畢生柔情都揉進詞里。
"公主的琵琶,是丞相大人教的吧。"周子瑯的聲音帶著饜足,"可還記得那日在太液池畔……"
裴知元再也聽不下去。他轉身躍下飛檐,卻在落地時踩碎了那壇青梅釀。琥珀色的酒液混著碎瓷,在月光下像極了李虞發間的明珠簪。
他蹲下身,一片片撿起碎瓷。指尖被割得鮮血淋漓,卻不及心中痛楚半分。遠處傳來更鼓聲,他忽然想起那封北戎密信——"今夜子時,潼關見"。
雨絲不知何時飄了下來。裴知元站在雨幕中,望著洞房內搖曳的紅燭,輕聲呢喃:"阿虞,你看,連老天都在為我落淚。"
而洞房內兩人聽到聲音便分開,李虞拿著她的紅蓋頭,面上沒有什么情緒,“駙馬記得打地鋪。”
周子瑯以為她會大發雷霆,畢竟剛才確實有點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