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沉軒突然擒住她手腕,指腹按在跳動的命門穴。
浮玉腕間紅絲驟然暴起,卻在觸及他掌心血紋時萎靡蜷縮。
兩人袖袍翻飛間,趙司銘看見浮玉鎖骨處的彼岸花刺青綻開血珠,而林沉軒刀柄的曼珠沙華紋路正滲出金紅液體。
"王妃可知曉鎮國侯府舊案?"林沉軒突然松開手,看著血珠墜地化成青煙,"何尚書當年呈上的罪證里,有件沾染尸油的青銅鈴。"
浮玉指尖冥火突然暴漲,將青煙燒成灰白卦象。
她歪頭打量卦象中浮現的"坎"字,輕笑道:"王爺不妨直說,懷疑我與何囚眉是同謀?"裙角銀鈴無風自動,窗欞上突然映出何晏殊吊著白綾的身影。
趙司銘的銀針突然全部指向西南方位,針尾燃著的冥火竟變成幽綠色。
他盯著浮玉裙擺拖曳出的水痕,那些水珠正沿著特定軌跡匯聚成往生咒符文:"王妃可聽說過,借尸還魂者若沾染生魂血氣,會在子夜現出青面獠牙?"
更漏聲恰在此時響起,浮玉袖中判官筆虛影突然刺向趙司銘眉心。
林沉軒的刀鞘橫擋在前,金鐵相撞迸出藍色火星:"司銘,去查查摘星院廢墟里還剩幾根完整梁柱。"
待書房重歸寂靜,林沉軒撫過刀鞘上被冥火灼出的焦痕。
陳齡捧著碎裂的硯臺欲言又止,卻見王爺用染血的帕子包裹住一塊墨錠:"把這個埋到鳶尾院東墻根,要正對那株枯死的石榴樹。"
三更梆子敲響時,趙司銘帶著滿身香灰味闖入書房。
他掌心的銀針拼出完整的北斗七星,針尾卻都綴著血色冰晶:"王爺,摘星院主梁刻著鎮魂咒,那些焦木紋理......分明是往生閣的手法。"
林沉軒正在臨摹的《往生經》突然自燃,火苗竄起三尺高。
他望著宣紙灰燼在空中凝成鳶尾花形狀,突然將筆擲入火盆:"往生閣十年前就該死絕了。"
銅漏滴下的水珠突然懸在半空,趙司銘看著靜止的水珠里浮現出浮玉的身影——她正在鳶尾院那面纏滿紅線的銅鏡前梳頭,每梳一下,鏡中就多出一道血痕。
"王爺,王妃在鏡中......沒有倒影。"趙司銘的銀針突然全部崩斷,斷針在地面拼出"大兇"二字。
林沉軒的佩刀突然發出龍吟之聲,刀身映出的不是書房景象,而是十年前鳶尾院滿地童尸的模樣。
他閉眼按住突突跳動的太陽穴,耳邊響起老鎮國侯臨刑前的詛咒:"林氏皇族必遭血親噬心之禍!"
"去準備三牲祭品。"林沉軒突然睜眼,瞳孔里閃過血色紋路,"明日隨本王去鎮國侯府舊宅。"他撫過刀柄上愈發鮮艷的曼珠沙華,望著西跨院方向升騰的紫霧,唇角勾起冰涼弧度。
雨幕深處傳來瓦當碎裂聲,浮玉正將染血的桃木釘按進鳶尾院東廂房門框。
她腕間紅絲突然繃直,指引著望向鎮國侯府方向的夜空。
鏡中鬼手瘋狂撕扯著"赦"字金印,何晏殊的白綾不知何時纏上了房梁。
"戲臺搭好了呢。"浮玉對著銅鏡輕笑,將最后一根桃木釘刺入心口,鮮血順著木紋滲入地底。
十指扣住梳妝匣暗格時,觸到了冰涼的青銅鈴鐺。
林沉軒指節叩在刀柄曼珠沙華紋路上,血色紋路自凹槽里蜿蜒爬上虎口。
他望著檐角青銅鈴在雨中凝成的血線,忽然將雁翎刀橫貫在鎮紙裂痕處:"司銘,明日將十年前鎮國侯案的卷宗謄抄一份,送到鳶尾院。"
"王爺要引她入局?"趙司銘捻著斷裂的銀針,針尖挑破指腹滲出的血珠,"浮玉既能壓制鳶尾院怨氣,何不借她之手......"
刀鞘突然撞碎半盞琉璃燈,飛濺的碎片映出林沉軒眼底猩紅:"何囚眉轎輦上的尸油該到尚書府了。"他蘸著碎瓷割破的血,在宣紙上畫出扭曲符咒,"三日后中元節,讓王妃替本王送份大禮。"
雨絲穿過西跨院三重門閂時,浮玉正將染血的銅鈴按進梳妝匣暗格。
鏡中鬼手突然撕開"赦"字金印,判官筆虛影從她袖中竄出,筆鋒戳破鏡面濺出黑血:"你故意讓林沉軒看見地府印記?"
"判官大人好大的火氣。"浮玉指尖纏繞的紅絲沒入銅鏡裂縫,拽出半截腐爛的童尸手臂,"那三十六具怨靈啃噬王府地脈十年,總得讓它們認認新主子。"
判官筆突然暴漲三尺青光,將童尸手臂釘在房梁:"你當林沉軒是癡兒?
方才書房里他試你命門穴時,那滴血可沾了曼珠沙華的毒。"
浮玉輕笑一聲,鎖骨處的彼岸花刺青突然綻開,花蕊里鉆出條碧色小蛇。
那小蛇順著梁柱游到銅鏡背面,竟將鏡中殘存的鬼手盡數吞吃:"他若真信我是何晏殊,此刻就該在佛堂點往生燈,而不是往我院里埋浸血的墨錠。"
窗外老槐樹突然劇烈搖晃,數十片枯葉貼上茜紗窗。
浮玉腕間紅絲驟然繃緊,扯斷三根纏繞在枝椏間的銀線。
她望著銀線末端墜著的銅錢劍碎片,突然將梳頭篦子刺入鏡面:"趙司銘倒是勤快,這窺天陣布得比地府鬼差還刁鉆。"
子時的梆子聲穿透雨幕,林沉軒玄色大氅掃過游廊積水的瞬間,鳶尾院門楣上的白骨燈齊齊熄滅。
他盯著門縫里滲出的暗紅霧靄,突然將佩刀插入青石板縫隙。
地面震顫著裂開蛛網狀紋路,十年前埋下的童尸指甲正抓撓著地脈封印。
"王妃可需要添些燈油?"林沉軒的嗓音裹著刀鞘嗡鳴。
浮玉赤足踏碎門檻處凝結的冰霜,褪色裙裾掃過之處,地縫里鉆出的怨氣竟凝成紅蓮:"王爺不如直說,想要本宮超度這些哭鬧的小東西?"她突然逼近林沉軒,發間銀鈴震碎三片飄落的槐葉,"超度費可要用鎮國侯案的真相來抵。"
刀柄曼珠沙華紋路突然滲出金紅液體,順著林沉軒手腕爬上脖頸。
他反手扣住浮玉命門,指腹下的脈搏竟比常人慢三倍:"明日會有人送來王妃喜歡的朱砂。"
"王爺果然貼心。"浮玉忽然咬破舌尖,將血珠彈向林沉軒眉間。
那血珠在觸及皮膚的剎那化作彼岸花瓣,瓣脈里游動著細密咒文,"正好養我那株黑鳶尾。"
陳齡的腳步聲驚散游廊霧氣,他捧著鎏金匣子的手微微發顫:"王爺,何尚書府送來拜帖,說是中元節要請高僧為王妃祈福。"
林沉軒突然輕笑,刀鋒挑開匣蓋露出里面浸透尸油的佛珠:"告訴何尚書,王妃近日愛聽往生咒,讓他把當年超度鎮國侯府的法事再演一遍。"他余光瞥見浮玉腕間紅絲正纏上佛珠,突然將匣子整個擲向半空,"司銘,查查這顆舍利子沾過多少童男血。"
浮玉袖中判官筆虛影驟然刺穿佛珠,爆開的金粉里竟裹著半片嬰孩指甲。
她捻著指甲對月光細看,忽然朝林沉軒挑眉:"王爺這招打草驚蛇,不怕何囚眉燒了罪證?"
"蛇要受驚才會露出七寸。"林沉軒的刀鞘突然抵住浮玉后腰,將她逼到廊柱陰影里,"王妃今日埋進花土的桃木釘,不正是最好的誘餌?"
兩人呼吸糾纏的瞬間,趙司銘捧著星盤撞進庭院。
盤面二十八宿中的鬼宿正滲出黑血,他盯著浮玉裙角銀鈴映出的星象,突然跪地高呼:"王爺!東宮大火那夜的星軌重現了!"
林沉軒瞳孔驟縮,刀鋒擦著浮玉耳際釘入廊柱。
十年前東宮烈焰中,他親眼見過同樣的鬼宿泣血之象。
浮玉卻俯身拾起震落的銀鈴,鈴芯里竟藏著半片燒焦的符紙:"妖道星河的骨灰里,可還摻著太子伴讀的指骨呢。"
"雪衣、南枝。"林沉軒突然朝暗處喚道,兩個捧著銅盆的丫鬟從游廊轉角現身,"即日起貼身伺候王妃沐浴更衣。"
浮玉指尖冥火突然暴漲,將銅盆中的蘭湯燒成沸騰血水:"王爺這是要監視本宮?"
"是怕王妃沾了陰氣著涼。"林沉軒突然捏住她下頜,拇指擦過彼岸花刺青的瞬間,花蕊里的小蛇突然發出慘叫,"畢竟......"他俯身在她耳畔低語,"何晏殊可不會解往生閣的鎮魂咒。"
更漏聲穿透重重雨簾時,浮玉望著林沉軒消失在游廊盡頭的背影,突然將整盒朱砂倒進血水中。
判官筆虛影在霧氣里凝成實體,筆桿裂開細紋:"你故意讓他看見解咒手法?"
"總得讓王爺知道,合作比滅口劃算。"浮玉掬起一捧血水潑向銅鏡,鏡面浮現出何囚眉在佛堂顫抖的身影,"你猜那三十六具童尸的怨氣,夠不夠沖開鎮國侯府的封印?"
窗外老槐樹的影子突然扭曲成人形,南枝捧著熏香的身影映在茜紗窗上。
浮玉腕間紅絲悄無聲息地纏住熏爐,爐蓋掀開的剎那,她嗅到了曼陀羅混著尸油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