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秀娟臉唰地一下就青了。
自打新婚夜發現趙向陽是個銀樣镴槍頭,她見天往我這兒找晦氣。
“總比你家那個強!”
她一腳踢翻煤筐,黑灰撲了我滿裙角,“何興邦早晚要去建筑隊當苦力,到時候你......”
話音未落,鐵鉗當啷砸在了砧板上。
何興邦拎著半截燒紅的鐵條站起來:“建筑隊是給公社蓋糧倉,光榮。”
羅秀娟踉蹌著退到日頭底下,紅紗巾被風扯到了一邊。
我憋著笑往何興邦身后縮。
到了晌午頭,日頭化開了田壟的薄冰。
我蹲在鋪子門口賣鐮刀,何興邦打的農具總比別家多道彎弧。
買鋤頭的王嬸子摸著我手腕上的銀鐲子直咂嘴:“何家小子疼媳婦哩,這鐲子得抵三袋白面吧?”
鐲子是今早突然出現在窗臺的。
我摸著內側刻的“秋”字,想起上一世他蹲在我墳前燒紙錢時,懷里也揣著這么個銀疙瘩。
“何興邦!”
我扭頭沖里屋喊,“王嬸子要二十把鐮刀!”
鐵錘聲停了一瞬,悶聲應道:“后晌就成。”
羅秀娟就是這時候沖過來的。
她的軍大衣沾滿了泥漿,攥著把豁口的鐮刀往我臉上戳:“羅靜秋你喪良心!賣給趙家的鐮刀才三天就卷刃,你就是存心害我們種不上春麥!”
我側身躲開,鐮刀尖勾斷了一縷頭發。
何興邦立馬跑過來,鐵鉗卡住了羅秀娟的手腕:“趙向陽自己掄鎬頭崩的刃,賴鐮刀?”
羅秀娟疼得直抽氣,嘴上卻不饒人:“你們夫妻合起伙欺負人!我要去公社告......”
“告什么?”
我撿起卷刃的鐮刀,在日頭底下晃了晃,“告你男人連把鐮刀都握不穩?還是告你半夜往二流子家送餃子?”
人群嗡地一下炸開了。
羅秀娟臉漲成了豬肝色。
上一世她就這德行,見趙向陽不中用,轉頭勾搭上隔壁村開拖拉機的。
何興邦突然松開手。
羅秀娟一屁股坐在化了一半的冰泥里,紅紗巾裹著煤灰,活像只褪了毛的瘟雞。
日頭西斜時,何興邦往我手心里塞了團油紙。
“爐果。”
他低頭給鐮刀纏草繩,耳尖紅得透光,“供銷社新來的,說是......補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