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無話可說。
君埋泉下泥銷骨,到如今,他怕早余下一捧黃土了吧?
我不許旁人再提他,晏溫也不行。
他叫春生送我回去,走過回廊,我忍不住回頭,影影綽綽,他還在原地立著。
老馬行得慢,春生也不催我。
我心里空蕩蕩一片,風(fēng)一來,呼嘯成災(zāi)。
「春生,你們過得好不好?」
我忍不住問道。
「好不好同你有何關(guān)系?」
「是同我無關(guān),可舊時你不知吃了我多少頓飯,如今即便厭我,好好同我說句話總是能的吧?」
我看著他挺拔的背影,忽想起幼時他爬上槐樹,細(xì)瘦的胳膊搖著樹枝,我同巧巧拉著簾子在樹下接,偶有遺漏,他便出聲嚷嚷,叫我同巧巧用心些。
終是長大了。
可那時真好呀!
「挺好,太后同陛下對三爺極信重,家中老太太身體康健,每頓還能吃一碗碧梗米飯,飯后還要繞著花園走兩圈。巧巧已做了府中的管事娘子,孩兒都生了三個。」
他悶聲說道。
「那你呢?今歲已二十二了吧?可有喜歡的姑娘?可成親了?」
他又不說話了,我便知曉他定然不曾成親的。
「老太太每年不知要做多少宴會,都是為了給三爺說門親事,他不點(diǎn)頭,誰也無法,只老太太去歲冬日病了一場,待好了親進(jìn)了一趟宮,太后應(yīng)了,若是有合適的,便要給三爺賜婚。」
許久后春生說道。
他未明說一個字,卻將什么都說了。
許迎歌做了太后,不論她待晏溫有多少心思,要嫁他已是不能。
老太太不知拿什么逼她松了口,晏溫今歲或要娶妻了。
許迎歌謀了一場,終究什么也不曾得到。
如今這太后,怕也做得戰(zhàn)戰(zhàn)兢兢,如履薄冰。
「他能來一場,你還不懂嗎?」春生長長嘆了口氣。
我攥緊手心,又慢慢松開。
「春生,我家的女孩兒都足七歲了,你若不急著走,若有時間,便來我家吃頓飯吧!你不是愛吃春團(tuán)嗎?如今桃花開得正好,阿姐給你做白糖芝麻餡兒的?!?/p>
「你早不是我阿姐了,我阿姐在那年就死了,她若在,定然不會忍心丟下我們?!?/p>
「是,她確已死在了那年冬日,你們將她忘了,往前走就是了?!?/p>
春生忽地轉(zhuǎn)頭,雖看不清,我卻知曉他早已紅了眼眶。
他掉了馬頭,馬鞭狠狠一甩,竟打馬回去了。
往事如煙,風(fēng)一吹便散了。
只余下歲月里的人,總拿出來反復(fù)揉捏,直至揉碎了,鑲嵌在心上,看不見了,便以為自己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