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息后,阮母徑直轉移話題,“菲菲和黎川的婚事提上議程,接下來三個月忙著張羅,今年我們家的體檢就提前到這個星期,你們做好準備。”時喬一怔,只覺得一盆冷水從頭澆下來,凍她骨頭發涼。
“不要。”
聲音破了腔,時喬意識到反應過度,牽強一笑,“媽媽,每次體檢我受罪,結果都一樣,這次我不做了,好不好?”
“不聽媽媽話了?”阮母面頰貼上她額頭。“你是我一手養大的,怕不怕疼,堅不堅強,我能不知道?”
換個時間,這話時喬肯定眉開眼笑,欣喜壞了。
可她懷孕了,阮霆深的孩子,只有滿心驚慌,無處安放。
“菲菲和黎川結婚,媽媽理解你心里委屈,但菲菲懷孕了,事已成定局。”
時喬一怔,沒想到阮文菲也有了身孕。“什么時候的事,懷孕多久了?”
“不久,剛測出來。”阮母握住她手,“時喬你該向前看,世家子弟里出彩的,并不只有黎川一個,你眼光放一放,只要你看上,媽媽替你做主。”
自小在上流富貴圈里長大,時喬清楚阮母這句的分量。
上流聯姻是體統,你圖我權,我圖你財,再不濟共享人脈。
當然,這一切建立在血脈上。
時喬是公開宣明的假貨,按常理,將來嫁個暴發戶,已是掛靠阮家顏面。
阮母現在讓她在世家子弟里選,是表明態度,阮家認她這個女兒。
時喬一時百感交集,卻不敢答應,“媽媽,我剛畢業,想忙兩年事業。”
阮母以為她放不下舊情,不由著急,“時喬,你是曉事輕重的,有些事心中想想無妨,畢竟誰也不是圣人,但做出來,就不一樣了。”
什么做出來,什么不一樣。
是怕她爭搶沈黎川,阮家難堪,還是怕阮文菲傷心。
時喬發現她笑不出來了,“媽媽,我沒想。”
其實她該多闡明幾句,敞開天窗說清楚,她早就放下沈黎川了。
可心中剛升起的溫暖,凝聚成了鉛,墜得她疼,墜的她空,天旋地轉。
“那好。”阮母好言好語地信了,“你把證件給媽媽,媽媽幫你安排體檢。”
時喬雙手冰涼。
她意識到邏輯進入死胡同。
體檢不再是單純檢查,成了她不搗蛋阮文菲結婚的投誠書,她答應就是她服軟,不答應代表心有不甘,預謀生事。
阮母察覺她手心冷膩的汗,目光帶上懷疑。
時喬一時想不到辦法,只能答應,“證件沒帶在身上,我明天拿給您。”
阮母離開后,時喬愣在沙發上,很久沒有說話。
不光是體檢的問題,她證件還在阮霆深手里。
那個男人,不見兔子不撒鷹。
她想拿證件,還不知道要付出什么代價。…………………
轉天早晨,時喬起了個大早,卡在傭人起床準備早餐的空檔,從正門敲響阮霆深的門。
王姨正巧經過,連忙阻住她,“時喬,大公子有起床氣,最厭惡人早上叨擾他,你知道的呀。”
時喬深有體會,可沒別的辦法。
阮霆深看似禁欲,其實最重欲,一旦動了念頭,有的是不做到最后,就紓解的辦法。
更何況她生理期本來就是假的,實在不敢兩人單獨相處,冒不起這個風險。
“王姨,我找他是正事。”
“什么正事不能早飯時說的哇。”王姨真心實意勸她,“大公子脾氣不好,你別惹他又對你發火。”
阮家上下全都清楚,阮家最想趕時喬走的,不是阮文菲,是阮霆深。
平日冷眼相待,一旦時喬犯錯,他聲色之厲,毫不念舊情。
時喬不認錯,不罷休。
“王姨,我心里有數。”
時喬畢業回來后,對阮霆深避之不及,王姨實在不解她這次,“時喬——”
下一秒,***的紅木門,從內拉開。時喬回頭。
阮霆深穿著深黑緞面睡袍,領口嚴整,他氣勢天然帶有三分凜冽,主導性的,侵占性的鋒銳。
加上他身姿高大魁梧,腿長手長,配上不太好的表情,顯得格外有震懾感。
“什么正事?”
他在屋內聽到了。
王姨心虛,“您醒了,我下去催催早餐。”
王姨抬步開溜。
時喬大駭,“王姨等我一下,我說句話跟你一起下去。”
王姨猶豫止步,余光瞥阮霆深,見他似笑非笑,原本陰沉的一張臉,愈發透出寒意,“大早上叫我起來,就是交代我一句話?”
時喬硬著頭皮,快速開口,“媽媽要我準備體檢,你把東西給我。”
阮霆深明知故問,“什么東西?”
王姨目光跟著疑惑。
時喬用力捏緊手,她想拉王姨當保險,避免阮霆深近距離接觸。
可有好處,必定有壞處,壞在事清不能說的太明白。
倘若她點明是證件,接下來如何解釋她證件會在阮霆深手里,在一個嫌憎她的人手里。
“你知道的。”
“不知道。”阮霆深目光犀利,語氣已然不耐,“牢記你的身份,不要無事生非。”
門嘭的關上,時喬神情木然。
王姨嘆口氣,過來拉她下樓。“時喬,大公子是男人,男人跟女人不一樣,在他們眼里,血緣是無解的。”
足夠委婉了,時喬道謝。
只是王姨理解的兄妹感情,跟阮霆深警告的感情不一樣。
他是威脅她,牢記禁忌關系見不得人,不要生出一絲招致暴露的舉動。
事實上,時喬已經后悔了。
她知道阮霆深薄情寡義,對她毫無容情,卻因為記憶中寵溺她的哥哥,永遠留有一絲余地。
事實再次證明,阮霆深對她只有褻玩,沒有感情。
早餐時,阮文菲視線在桌頭桌尾兩點,來回跳躍。
阮霆深氣定神閑由她看,時喬垂頭喝粥,不理她打量。
“時喬一大早喊哥哥要什么?”
時喬眼皮不抬,繼續喝粥。
阮文菲表情頓時不好看,目光移向阮母,“媽媽,你讓時喬準備我們家體檢嗎?她一大早問哥哥要證件。”
“沒有。”阮母回應她,“媽媽昨晚只要了時喬的證件。”
阮文菲忽然笑出聲,“時喬是不是以為媽媽安排你幫忙?”
找茬生硬,段位太低。
時喬心里亂糟糟,不耐應付她,一撩眼皮看她。
阮文菲做好迎戰的準備。
時喬又垂下眼,戳碗里的粥。
阮文菲一臉的蓄勢待發,不上不下卡在那,憋漲得發紅發綠。
她撂筷子,下狠招,“我冤枉你了?你不是自作多情,難道是想找理由,乘機討好哥哥?”
阮霆深望過來,目光說不上戲謔,還是不屑。
時喬握緊筷子。
她不想打低端局,菜逼非往臉上舞。
就算阮霆深在,她是包子,那也是灌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