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長公布了申請到貧困助學金的同學名單,其中沒有我。我不理解,我吃得是食堂的免費米飯,穿得是媽媽的舊衣服,還不貧困嗎?班長說,能上得起大學的,都不算貧困生。真正需要貧困助學金的,是貧困山區的孩子們。這些...
班長公布了申請到貧困助學金的同學名單,其中沒有我。
我不理解,我吃得是食堂的免費米飯,穿得是媽媽的舊衣服,還不貧困嗎?
班長說,能上得起大學的,都不算貧困生。
真正需要貧困助學金的,是貧困山區的孩子們。
這些同學雖然拿了助學金,但她們會把助學金捐給貧困山區。
我羞愧,原來是這樣啊,是我思想落后了。
轉頭,我就在飯店里面見到了班長她們。
她們拿著獎學金的錢大吃大喝,還買了最新款的水果手機。
1
班長許晴站在講臺上,大聲公布這一期申請到貧困助學金的同學名額。
“張雅,陳格,林蘇蘇!”
我楞住,這三個名字都是許晴的室友。
貧困獎學金,不應該看誰最貧困嗎?
我很需要這筆錢。
我起身,底氣不足:“班長,我也申請了貧困助學金。”
許晴沒想到我會站起來說事兒,臉色一僵,旋即陰沉。
她大約覺得權威受到了挑戰。
不過她很快恢復了笑臉:“劉依,你是貧困生嗎?”
我愕然,難道不是嗎?
平時我只吃食堂免費的白米飯,喝免費的蛋花湯。
身上穿的這身衣服,還是媽媽的舊衣服,洗得發白。
同學們都朝我看了過來。
感受到這么多人盯著我,我低下頭,破舊的球鞋露出了大拇指腳頭。
許晴:“真正的貧困生連大學都上不起,你還有錢上大學,算是貧困嗎?”
“現在是什么時代了,劉依你裝窮博眼球的戲碼,讓我惡心!”
“你看她還流淚了,這是自己把自己感動壞了嗎?請別給自己加戲了!”
“劉依,你課余時間不是還有兼職嗎?嫌兼職賺的錢不夠,又把手伸到貧困獎學金上面了?”
同學們都在嘲笑我。
許晴雙手下壓,嘲諷我的聲音漸次平息。
許晴:“劉依,雖然說貧困獎學金給了陳格她們三個。但她們得來的獎學金,一分錢都不會留下,會全捐給貧困山區的孩子們,這才是將錢用在刀刃上!”
我覺得我是個小丑,貧困獎學金的錢我確實不該要,因為貧困山區的孩子們比我更需要這筆錢。
爺爺經常說,能吃飽飯,就是想都不敢想的神仙日子。
媽媽經常說,要像燃燒的蠟燭,回報社會。
我坐下,深覺羞愧。
2
油煙彌漫的廚房內,廚師做好了一份油燜小龍蝦,扭頭對我說:“劉依,3號雅間,你把菜端過去!”
我端起小龍蝦走向3號雅間。
到了包廂門口,我聽到里面傳來許晴的聲音。
“許晴,這次多虧你幫我們爭取到貧困助學金,我拿著五千獎學金買了一款包包,很漂亮!”
“晴晴當然厲害了,她可是偉大而英明的班長。這次咱們三個無論如何也要感謝她,不醉不歸!”
貧困助學金,許晴不是說捐給貧困山區的孩子們了嗎?
聽她們的意思,她們自己私吞了。
我憤怒地推開門:“班長,你不是在班里保證,陳格她們得到的助學金,全部捐給貧困山區的孩子嗎?”
我看到了,林蘇蘇的腿上放著一款新款的包包。
陳格站起來,毫不顧忌地道:“助學金確實沒有捐給貧困山區的孩子,劉依,我說你怎么這么較真?”
林蘇蘇莞爾一笑:“是捐給貧困山區的孩子了啊,我家就住在山區啊,這沒毛病啊。”
我指著她們:“你,你們——”
我無法形容我的憤怒。
許晴站起來沖我笑:“劉依,原來你在這家飯店兼職啊,還沒吃飯吧?坐下來和我們一起吃點。”
她熱情地摟住我的肩膀,把我按到一張空白的椅子上。
林蘇蘇適時挾了一筷子菜放到我嘴邊。
張雅拿出水果手機快速拍照。
她的手機之前不是水果牌的,想來是用貧困助學金新換的。
許晴:“劉依,這頓飯花得就是貧困助學金的錢,你也吃了。該怎么做,你心里應該有數。別到最后你鬧得灰頭土臉。”
我爭辯:“我沒吃!”
張雅晃了晃手機中的照片:“我這有證據!”
林蘇蘇把挾的菜丟進垃圾桶:“什么玩意兒,憑你也配跟我們同一桌吃飯?看著就礙眼,趕緊去端你的盤子吧。”
我渾渾噩噩地走出雅間。
3
晚上,我躺在床上翻來覆去地睡不著。
無論如何,班上的同學們都應該知道,助學金被許晴她們私吞了。
我摩挲著口袋里剛發的兼職工資,要是少給爺爺打二十塊錢,爺爺就會少吃一粒藥。
但不留下這二十塊錢,許晴她們拿出和我一起吃飯的照片,我該怎么辦。
本身就是烏鴉的顏色,有什么資格說她們是黑的。
爺爺說,做人講良心,他會理解我的。
我默默從兼職工資里抽出二十塊錢。
睡在下鋪的室友王冰兒用腳蹬了蹬我的床底板,聲音冷得跟冰:“大晚上的,你在床上折騰,睡不睡覺?”
我:“對不起啊。”
王冰兒:“對不起有什么用,快睡,明天還要上課。”
快要上課的時候,我鼓起勇氣走向講臺。
經過許晴的課桌,我把二十塊錢拍到她的桌上。
她詫異地看我一眼,挑釁地給我了一個眼神。
站到講臺上后,我還是有些心慌,深吸一口氣:“打擾大家的時間,對不起......”
林蘇蘇:“知道你打擾了大家的時間,還不快下來!”
幾個同學附和。
我鞠了一躬:“我要告訴大家,陳格她們沒有把助學金捐給貧困山區的孩子,而是私吞了。許晴在騙大家!”
“昨天她們拿助學金吃飯,被我看見,強迫我坐下來和她們一起吃,還留了證據,企圖讓我隱瞞這件事。”
“但我已經把二十塊錢還給許晴,這件事情大家有權利知道!”
我以為大家會群情激憤,會要求她們把私吞的助學金吐出來。
但我唯獨沒想到,大家的口水快把我淹死了。
“劉依,助學金的事情都過去一個星期了,你還揪著不放的行為,好像蒼蠅叮上一坨屎,讓我感覺惡心!”
“助學金怎么能叫私吞,是給了該給的人,林蘇蘇的老家難道不是山區的嗎?”
“屁大點事,還用得著站在講臺上廣而告之,你咋不到天上講呢。”
我不能理解,很是委屈。
我的低抬不起來,眼淚在眼眶中打轉。
卻在這時,我聽到拍桌子的聲音。
4
王冰兒站了起來:“夠了,欺負同學算什么本事?劉依的情況你們不知道嗎?”
教室里寂靜,只有王冰兒一個人的聲音。
“你們的衣服舊了破了就丟掉,劉依的衣服破了,只會用針線縫縫補補。”
“還要我再多說些什么嗎?她不算貧困生,班上誰還是貧困生。”
“貧困助學金的事情到此打住,但誰要再欺負她,就是跟我王冰兒過不去!”
我著實沒想到,一向對我冷冰冰的王冰兒會主動站出來為我說話。
“說的正義凜然,好像和平衛士似的,咋不見你拿出一分錢幫助劉依。”
同學們們小聲地說著,又好像故意要王冰兒聽到似的。
王冰兒走出教室,我跟了出去。
我跟在她后面,她看起來很生氣。
走上一處林蔭小道,她回過頭質問我:“你為什么跟著我?”
我后退小半步,拿出一個創可貼。
“你剛才拍桌子手很疼吧?創可貼給你貼。”
王冰兒氣沖沖地朝我走來,一把打掉我手中的創可貼:“誰要你的創可貼,這是重點嗎?”
“她們欺負人都欺負到你頭上了,你就不知道反抗嗎?”
我:“哦。”
王冰兒戳我額頭:“哦什么?你倒是拿出態度來啊,去懟許晴她們啊!”
“哼,誰惹到你,還真是踢到棉花上了!”
她氣沖沖地走了,許晴她們針對的是我,她好像比我還生氣。
創可貼沾了灰,我把灰撣干凈,放到林蔭小道的座椅上。
這才向教室走去。
走出一段,我一摸口袋,遭了,紀念章掉了。
那是爺爺的紀念章,紀念趕走倭寇的那天。
他說盛世來了,可很多戰友都不在身邊了。
他把紀念章給我,是要我記住,現在過的是泡在蜜罐里的日子。
我循著來路去找紀念章,看到紀念章安靜躺在座椅上,原本放在那里的創可貼不見了。
大概王冰兒拿走創可貼的時候,剛好看到我丟失的紀念章,就放在了座椅上。
暖煦的微風吹拂在我臉上,陽光正好。
我想,被全班看成異類的我,有了一個很好很好的朋友。
雖然,我不知道王冰兒有沒有將我當做朋友。
5
出了林蔭小道,迎面碰上許晴她們。
她們好像專門在等我。
我悄悄打開了老年機的錄音功能。
許晴皮笑肉不笑:“劉依,早告訴過你,不要自取其辱,你就是不信。這下鬧得灰頭土臉的,清醒了吧。”
林蘇蘇咯咯直笑:“何止灰頭土臉,她現在在班上簡直就是過街老鼠,人人喊打!”
陳格:“不怕告訴你,領到助學金,我們在班級群里發了兩千塊的紅包。你說班上的同學向著你,還是向著我們?”
許晴拍拍我的肩膀:“劉依,夾起尾巴做人不好嗎?”
她們教訓完我,以勝利者的姿態揚長而去。
我也笑,誰笑到最后,還不一定呢。
我保存好了錄音,徑直向輔導員的辦公室走去。
我來到輔導員李萌的辦公室,又見到了許晴。
她正和李萌坐在沙發上打游戲。
我:“輔導員,我有事情向你匯報。”
許晴暗里給我一個警告的眼色。
我全當沒有看見。
李萌頭也不抬:“你說吧。”
我把老年機的錄音功能打開,里面錄下的正是許晴她們的話。
李萌看向許晴,許晴的臉色很難看。
我把事情從頭到尾講了一遍。
李萌收起手機:“許晴相當于我的傳聲筒,她做的決定就是我的決定。助學金的名額為什么沒有你劉依,其實你最應該反思自己。”
“有些話我不用說得太明白,劉依你自己琢磨。”
“哦,還有,許晴有一句話說得很對,能上得起大學會是貧困生嗎?”
李萌見我還不走,剔起眉頭:“劉依,還有什么事情需要匯報嗎?”
我:“沒了。”
許晴再一次勝利了,她得意地沖我挑了挑下巴。
我走到辦公室門口,迎面碰上了同村的賀珍。
賀珍拿著一沓錢,塞到我手里:“你爺讓我給你的,你的老年機不能收錢。他轉到我的手機上,我取出來給你。”
李萌看到這場景,諷刺我:“還說自己是貧困生?嘖嘖......”
我想要解釋,她已經沒了興趣,催促許晴再開一把游戲。
賀珍把錢給我,我心里有一種不祥的預感。
當我看到爺爺發來的短信:依依,爺爺不想再吃藥了。錢給你花。
淚水模糊了我的雙眼,我趕緊掏出手機給爺爺打電話,爺爺卻不接。
那一年,爺爺和戰友們狙擊倭寇。
百人的連隊最后只有五個人活著。
他身中十余槍,吊著一口氣,只為替死去的戰友們看看太平盛世。
華夏如鳳凰浴火重生,迎來新的篇章。
爺爺卻落下一身病,不得不靠著每天吃藥來緩解痛苦。
如今,他說不想再吃藥,是做了與世長辭的決定。
爺爺,依依只有你一個親人了,你不能這樣啊。
我不顧一切地沖向校門口,卻被保安攔了下來。
保安告訴我,大領導要來學校檢查,學校這兩天要封校。
我哭喊:“放我出去,我要回家!”
保安:“同學你不是為難我嗎?校長親自發話,所有學生不得離校。”
身后傳來王冰兒的聲音:“劉依,你發什么瘋?”
她話才說完,我緊緊抱住她,淚水打濕她的衣服。
我以為她又會冷冰冰地訓斥我,可是沒有。
她輕輕拍打我的后背,給我安慰。
過了好久,我止住了哭。
王冰兒:“我新買的衣服被你弄臟了,你得給我洗衣服。”
我被她逗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