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九隆冬,呼嘯的北風將屋頂之上的積雪吹落下來。陽光穿透云層傾灑在大地上,卻感覺到不到一絲溫暖,冷的刺骨。吱呀吱呀的踏雪聲響起,婢女端著藥膳進了永寧閣。不同于室外的寒風刺骨,永寧閣內滿堂生春。熏籠內燃燒...
喬挽顏多年來用心養護自己,身量纖纖再加上水中的輕盈,此刻鶴知羽握住她手腕的一瞬間只覺得她如同一只羽毛般纖弱。
剛剛在河邊一臉乖巧笑容漸漸轉變成無措不解的喬挽顏,此刻暈厥了過去再沒有一點靈動的表情。
鶴知羽用力一拉將她拉到了近前,手松開她的手腕攬住她盈盈一握的腰肢,朝著水面游去。
鶴知羽向來是個如霜雪初霽般清冷自持的人,可是此刻,他攬著已然昏厥過去的喬挽顏,腦海中只有一個念頭。
腰好細。
女子的腰,都是這么細的嗎?
雙雙浮上湖面,紫鳶在岸邊‘焦急’不已,喬意歡看著兩人上來也走到了湖邊。
“殿下,你沒事兒吧?”
京元身為男子,雖然心底里不喜歡喬二小姐,但是喬二小姐上來之后肯定是渾身濕漉漉的,他身為男子且太子侍衛,萬萬是不能看的。
轉身背對著湖面,不動聲色的觀察四周。
鶴知羽將喬挽顏送到了湖面,這才上了岸。
喬意歡心中心疼,這么冷的湖水,太子殿下就這么下了水怕是會染風寒。
挽顏也是,風寒才好定會又纏綿病榻。
喬意歡將披風遞給了鶴知羽,“殿下,快披上吧。你尊貴之身,若是因此染了風寒可真真是我喬家的罪孽。”
鶴知羽接過,卻沒有將披風披到自己的身上,反而直接別開視線的蹲下身罩在了喬挽顏的身上。
地面還蒙著一層雪,鶴知羽將她抱了起來,讓她整個人都藏在披風中,之后干凈利落的幫她排出不甚喝下去的湖水。
痛苦的咳嗽了幾聲,喬挽顏緩緩掀開了眼簾。
雙眸蒙著濕漉漉的霧氣,四下看了一眼,身體因為驚嚇過度而微微顫抖。待確定了自己還活著以后,整張臉臉埋在鶴知羽的胸膛上,崩潰大哭。
喬意歡微微顰眉,眼底深處閃過一絲不知名的情緒。
紫鳶面上擔憂自家主子,心底里嗷嗷叫喚。
小姐做的好啊!小姐真棒!
鶴知羽身子有些僵硬,不是因為溫度太冷的緣故,而是喬挽顏埋在他的胸膛上哭的可憐又脆弱。
高門貴女遇到這種事兒會哭出來他不意外,可人在他懷里哭的這么可憐,鶴知羽生平第一次知曉什么叫我見猶憐。
剛剛在假山后面他看的清清楚楚,雖然聽不到她們的對話,但卻能看出喬挽顏不是在自己面前裝樣子。
在自己面前和不在自己面前,她對意歡的態度表情都是一樣的。
倒是筱瑩指著喬挽顏似乎是在怒斥什么,還推開她將她推入水里。
他揣摩著,或許是因為喬挽顏將步搖和蜀錦的事兒說出來,害的筱瑩謊言暴露氣急敗壞了。
這樣的婢女留在意歡身邊,遲早會害了意歡。
哭的嗓子都有些啞了,喬挽顏忽而回頭去找筱瑩的身影。
待看見她之后,伸出***的玉手指著她,語氣是高門大小姐毫不掩飾的嬌蠻。
“你敢推我下水,我要告訴娘把你發賣了!”
如此跋扈的語氣,鶴知羽卻覺得情理之中。
他最初對喬挽顏的印象就是任性嬌氣的大小姐,雖然不一定會是筱瑩口中惡貫滿盈之輩,但多多少少肯定有些小脾氣。
主子被下人這么欺負,她會說出這樣的話實在是理所當然。
喬意歡立即道:“妹妹,都是我的錯,是我管教不當讓你受委屈了。你要怪就怪我吧,筱瑩從小跟在我身邊,若是她被發賣了,我真的不知道該怎么活下去了。”
喬挽顏抽噎著說話都不連貫,“我不要!她今日敢推入下水,明日還不知道要怎么樣呢。”
鶴知羽看著她焦急的樣子,沉聲道:“意歡,這樣不懂規矩的下人就不要留在身邊了。今日我為你找一個可靠之人,代替她伺候你。”
喬意歡瞪大了雙眼,眸中滿是震驚。
她撲通一聲跪在地上,“殿下,筱瑩從小和我一起長大,我和她之間情同姐妹,我真的不能眼睜睜的看著她被發賣。”
話落,她又道:“妹妹,若是你不解氣,我現在就跳下水讓你解氣,這樣可好?”
一邊說著,一邊要朝著水里面跳。
紫鳶心底里樂得,跳吧,趕緊跳,凍死你才好!
只是,鶴知羽松開了喬挽顏,三兩步攔住了她阻止她跳下去,眼底里心疼又無奈。
紫鳶見此心里罵罵咧咧,走了過去將自家小姐緊緊地抱住,想要用這樣的方式來給她一點溫暖。
喬挽顏哭著道:“姐姐為何要逼我,明明是我受委屈了,為什么要一副我不給人留活路的樣子?”
她視線灼灼,喬意歡心底里愧疚不敢直視,一時之間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鶴知羽斂眸,“喬二小姐確實受了委屈,婢女不敬主子也不得不罰。孤在此為你做主,筱瑩仗打五十可好?”
嘴上說著是為喬挽顏做主,可到底是為了誰做主,在場的人都清楚。
喬挽顏咬著唇,春水梨花般的嬌美容顏浮現著委屈以及不服氣。
但面對儲君,她又不敢拒絕,只能別開視線眼淚嘩啦啦的流下來。
一點哭聲都沒有,但偏生這樣委屈無聲的哭出來,最是讓人受不了。
似乎不用問出細節,就知道她受了天大的委屈。
京元內心無奈,確實是喬二小姐受了天大的委屈,但殿下這么偏心維護喬大小姐,也確實是有失偏頗。
“紫鳶,我要回家。”
鶴知羽道:“你如今這副樣子離開東宮對你名聲不好,留在東宮換身衣服。若是不想去席面孤讓人送你回去,若是還有心情玩,就留下來等著席面結束和你長姐一起離開。”
喬挽顏沒說話,在紫鳶的攙扶下要起來。
京元咂了咂舌,殿下的話她都不應,喬二小姐果然是個嬌氣倔強的性子,未免也太大膽了。
只是殿下都沒有責怪的意思,他自然不會多嘴。
喬挽顏內心冷笑,裝乖順固然重要,但是一味的順從沒有脾氣,只會讓男人覺得你好拿捏,可以不用下心思隨意對待。
“小姐您怎么了?”紫鳶見著她踉蹌一下連忙問道。
喬挽顏淺聲道:“我的腳麻了,走不了。”
這時,不遠處一道低沉磁性的譏諷聲音響起。
“腳麻了又不是腿斷了,怎的就走不了路了?”
第7章 辜負真心的人便該自戕而死,免得臟了別人的手
眾人紛紛回首,卻見來人不過弱冠之年。
男子豐神玉貌凜如霜雪,朦朧的陽光穿透云霧傾灑在他的身上,如圣光顯現驚世絕俗。
生的一副悲天憫人的謫仙之姿,卻神情邪佞乖戾,像是身處光明中的魔主煞神。
好似任何人于他面前都卑如塵埃,望塵莫及。
喬意歡最先反應過來,俯身行禮,“臣女參見璟王殿下。”
此人正是璟王鶴硯禮,喬挽顏從前毫不留情的拋棄的青梅竹馬。
五年前還是九皇子的璟王因為母族而被牽連,從儲君的熱門人選變成了一個棄子。
那晚雨夜他狼狽不堪的去找喬挽顏,卻被惱火之下的她肆意羞辱并毫不留情的拋棄。
她不知道那晚鶴硯禮是如何回去的,只是后來才聽人說當天晚上他于府中自戕,卻因為被人及時發現九死一生救了回來。
之后他便去了國寺帶發修行三年,三年后被皇帝派往北冥城。一年后被封為璟王,弱冠之年卻是大幽第一殺神,只殺不渡、藐視眾生。
于北冥城擁兵三十萬,聽調不聽宣,是京城最為忌憚的存在。
鶴硯禮看都沒看她一眼,如毒蛇一般的視線緊緊地鎖在喬挽顏有些詫異的神情上,眼底里是隱藏不住的恨意。
他尤記得那日在喬家后門的雨夜中,她是如何用厭惡嫌棄的神情與自己說那些剜心話的。
‘你如今無緣儲君之位,在我眼中卑如草芥,你這樣的人還如何敢站在我的面前礙我的眼?’
‘青梅竹馬?若非你是最有望成為儲君之人,你連成為我青梅竹馬的資格都沒有。’
‘日后莫要再來找我,沒得讓我惡心的吃不下飯。’
喬挽顏有些意外,按照話本子里,他不是應該一直在昭華殿的席面上嗎?
怎么會出現在這兒?
她勾搭太子還沒有勾搭完呢,鶴硯禮怎么這個時候來了。
鶴硯禮一步一步走近,紫鳶心里慫,撲通一聲給跪了。
察覺自己有點太沒用了,她開了口給自己找補,“奴婢參見璟王殿下。”
喬意歡看了一眼傻愣住的喬挽顏,快步走了過去攙扶住她,“挽顏,快給璟王殿下請安啊。”
鶴知羽看了一眼喬挽顏臉上害怕、不安、詫異的種種情緒,最開始他也知曉當初九皇弟為何會自戕,為何會去國寺修行三年,為何去了北冥城。
如今回來,依著他最近幾年的行事手段,一定會報復喬挽顏。
可那與他沒有任何關系,他送去喬家的帖子寫了喬挽顏的名字,只是為了讓喬家能夠準許意歡能來。
誰會被報復,他根本不在意。
可是剛剛他偏心意歡,此刻于喬挽顏確實有些許愧疚。
權勢逼人,還是逼一個遇到委屈要回家的小姑娘。
此刻坐視不管,就有些過意不去了。
“九皇弟怎的來了這兒?寒風刺骨,還是昭華殿暖和,九皇弟與孤一同前去吧。”
鶴硯禮走到了喬挽顏的面前,看著這張五年來夜夜所夢的面孔忽而笑了。只是那笑容陰駭邪佞,喬挽顏怎么看都看不出來那笑容帶著善意,反而頭皮發麻一股寒意升起。
鶴硯禮手握兵權,在北冥城宛若那里子民的天神。
從前的他笑容開懷燦爛,是天地之間自由的一抹清風。可如今的他,是話本中最大的反派。
是男主鶴知羽登基之路的荊棘阻礙。
她那日看話本看到了后半夜,只看了一大半到喬意歡成為太子妃后就困得睜不開眼睛睡著了。后面鶴知羽到底有沒有守住儲君之位,京城到底有沒有被鶴硯禮踏平,她就不知道了。
“來這里,自然是因為有想見的人。”
鶴知羽看了一眼喬挽顏。
喬意歡溫聲道:“璟王殿下,我妹妹身上濕透了需要去換身衣服,我這就帶她離開。”
鶴硯禮單眉微挑,“看來你們姐妹關系很好啊。”
喬意歡抿了抿唇沒有直接應答,最后尷尬的笑了笑,“我妹妹年紀小性子還有些調皮,我作為她的姐姐理應照顧她。”
鶴硯禮陰戾的視線落在她的臉上,“本王最討厭,偽善之人。”
他從來不信長年累月的被一個人欺負,還能對對方抱有善意。
喬意歡嘴唇微微發白,不理解他為什么這般羞辱自己。
“九皇弟,你莫要過分。”鶴知羽微微蹙眉內心不悅。
意歡是這世間最最純善之輩,別人不知道他還會不知道嗎?
紫鳶小心翼翼道:“璟王殿下,我家小姐身上濕透了。外面這么冷,可否容許奴婢帶小姐下去換身衣服?否則繼續待下去,怕是要凍死了。”
鶴硯禮泰然自若道:“你家小姐素來愛重自己的容貌,若是能在最好的年紀死了,也能永遠的保留住這美貌,不是很好嗎?”
喬挽顏:你聽聽你說的這是人話嗎?
她半闔著眼眸,本就瓷白的肌膚此刻因為冷意,臉頰浮現病態的慘白。
喬挽顏淺聲喚了一句,“硯禮。”
鶴硯禮眸底閃過一絲異色,盯著她沉默了許久,“我與你之間沒有這么熟,這般叫我的名字不覺得沒規矩嗎?”
喬挽顏緊咬著下唇,不讓含在眼眶里的淚水落下來。
可卻在低下頭的一瞬間,淚水如斷了線的珠簾般一顆顆的落下。
賤男人,日后莫要求著我叫你的名字。
京元是個旁觀者,可看見她這副樣子卻覺得璟王殿下是個十惡不赦欺負無辜小姑娘的人。
明明喬二小姐是個壞女人,怎么哭起來這么輕松的就勾起他心底里的憐憫?
有毒,一定有毒!
壞女人要遠離,會裝可憐的壞女人更要遠離!
鶴硯禮微微顰眉,哭什么?不過是說了她一句沒規矩就委屈成這樣,當初怎么就能說出那么剜心的話呢?
嬌氣的要命。
鶴知羽見此開了口,“還不扶你家小姐去換身衣服?”
紫鳶立即起了身,看了一眼璟王的臉色,見他沒有阻止的意思這才飛快的攙扶著喬挽顏離開。
鶴知羽走到喬意歡的身邊,鶴硯禮看了二人一眼,“不打擾皇兄了,本王先行前往昭華殿了。”
京元臉色難看,在殿下面前竟然自稱本王?太囂張了!
但一個是久居京城實權不多的太子,一個是北冥城擁兵三十萬的王爺,即便張狂了些也有張狂的資本。
墨蕭微微頷首轉身跟在璟王的身后離開,待離開月門之后才問道:“王爺,喬二小姐當年傷您入骨,您可莫要心軟。”
鶴硯禮嘴角溢出一抹冷意,“心軟?她貪求無厭、滿腹心機,辜負真心的人便該自戕而死,免得臟了別人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