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歲的她,每日去軍營練兵,持槍握劍,成了馬背上的木蘭花。到如今十八歲的她,翻越尸山血海取得軍旗,卻再也證明不了什么了。思緒回籠,楚卿羽收回一直看著攝政王府門匾的聲線。“十日后,得勝的軍旗會和我的棺材...
晚上回了棠苑,楚卿羽吐了很久,才堪堪減輕身體的疼痛。
她擦去眼角的淚,走到庭院看向雪夜中的一輪彎月。
再過九日,自己就要離開這個世界。
是不是已經等不到月圓之時了?
楚卿羽睫毛輕顫,正要轉身回屋休息,卻聽到一墻之隔的庭院內,又傳來似是而非的曖昧聲。
“阿衍,輕點……別被卿羽瞧見了……”
“她還是個孩子,沒事。”
聽這晉驍衍和許沐嬈的纏綿之語,楚卿羽的心底一片潮濕。
大抵在那個男人眼中,就算他曾將她壓在身下唇齒相纏過,也只會永遠將她當成孩子看待吧。
楚卿羽回了屋,將門窗關得嚴嚴實實。
一夜無眠。
翌日一早,楚卿羽正在清點東西,身披白色斗篷的許沐嬈輕盈走了進來。
“卿羽,你皇叔的生辰快到了,我想給他一個驚喜,你知道他喜歡什么嗎?”
楚卿羽怔了怔,八天后她的生辰,也是晉驍衍的生辰。
晉驍衍作為攝政王,每年生辰日,皇親國戚都會在皇宮為他操辦宴會。
可不管宮宴如何盛大,晉驍衍都會親自下兩碗長壽面,他們兩人一人一碗。
“我和小阿羽的緣分是天注定,所以連生辰也是同一天,祝小阿羽歲歲年年,萬喜萬般宜!”
那時候,晉驍衍滿心滿眼都是她,每一年的生辰都會帶她一起做祈福牌,然后掛上絲帶系在王府倚梅園的梅樹上。
可這三年,她的生辰都是在戰(zhàn)場廝殺中度過。
又如何知曉皇叔所愛呢?
楚卿羽正要開口回答許沐嬈,門口傳來晉驍衍的聲音。
“阿嬈,本王的事,你問錯了人。”
許沐嬈走過去,小鳥依人依偎在他懷中嬌嗔:“我想著卿羽和你在一起生活了這么久應該更懂你,看來她也并不了解你。”
楚卿羽勉強一笑,沒再說話。
待他們兩人離開,她也出了門。
天上又下起了雪。
楚卿羽去街上買了些紙錢,又提了壺酒,去了楚家祖墳。
三年沒來祭拜,如今這一次,也是此生最后一次。
凜冽的寒風在綿密起伏的山地穿梭。
一座座墳丘高低錯落,是楚家世世代代將士最后的歸屬。
亂世動蕩,楚家軍身披戰(zhàn)甲保家衛(wèi)國,直至戰(zhàn)刀卷刃,箭矢穿身仍死守陣地。
百姓安寧,軍勛凱旋,可他們卻是馬革裹尸還。
有的身首異處,有的骨骸難尋,可是只要楚家還有一人,都會建起他們的墓碑。
有了碑,他們都能落葉歸根,長眠楚家祖墳。
可是現在,楚家只剩了楚卿羽一人。
還有最后八日,她的棺柩便會被將士們抬回京城,葬于此處。
到那個時候,又有誰來為她祭拜燒香?
楚卿羽心中的悲慟如瀑布般沖刷全身,蔓延到四肢百骸。
她將酒壺里的酒水在每座墳墓前一一灑下,最后停在兩座緊挨在一起墳邊,撲通跪下。
“爹,娘,女兒來看你們了?!?/p>
“突厥已破,邊疆百姓終于可以過上安穩(wěn)生活了,阿羽沒有丟楚家軍的臉!”
黃紙跟著雪花飛起又落了下來,楚卿羽眼底的淚水簌簌而落。
“小時候你們走的早,是皇叔給了我一個家,但現在他已經有了另一個新家。”
“我騎著戰(zhàn)馬出城,卻只能躺著黑棺回京,希望他不會失望……但沒關系,反正我也不在乎了……”
“爹娘,你們記得在奈何橋上等等我,我們一家三口一起喝孟婆湯,下輩子繼續(xù)一起做家人……”
楚卿羽在墳前重重磕了幾個響頭,待到黃昏才堪堪起身。
回到攝政王府,月亮已經懸掛天際。
楚卿羽正要回棠苑,卻看到晉驍衍和許沐嬈乘坐馬車也回來了。
在就這時,快馬的嘶鳴聲響徹整條街。
一道的聲音由遠及近傳來。
“王爺,邊疆來戰(zhàn)報了!”
楚卿羽猛然回頭,便見侍從已經快速跳下馬,將手中的卷軸遞給了晉驍衍。
她呼吸一緊,自己去世的消息,這么快就要傳到皇叔耳中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