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供周向博上學,我成了歌舞廳最火的紅牡丹。后來他京市大學畢業,卻要和教授的女兒結婚。追在他身后的第五年,我徹底死心決定要放手。于是公司的合約到期后,我轉頭去大西北支教。可周向博卻一個人追到了西北的鄉...
為了供周向博上學,我成了歌舞廳最火的紅牡丹。
后來他京市大學畢業,卻要和教授的女兒結婚。
追在他身后的第五年,我徹底死心決定要放手。
于是公司的合約到期后,我轉頭去大西北支教。
可周向博卻一個人追到了西北的鄉鎮小學找我。
“阿昭,我終于找到你了,回到我身邊好不好?”
1
晚上八點,我在歌廳后臺的化妝室卸妝。
馮老板腋下別了個大哥大,端了兩碗雞絲面走過來。
“沈昭,你這次跟公司合約到期后,真不打算續了嗎?”
馮云飛是歌廳的大股東,人挺不錯,平時沒少照顧我。
他總愛打趣我是歌舞廳的臺柱子,還想勸勸我。
今天替請假的同事一連唱了幾首歌,早就餓得不行了。
我也沒客氣,接過面狼吞虎咽吃起來。
熱騰的面下肚,我的胃才有些緩過來。
隨即搖了搖頭,聲音有些含糊不清道,“不續了。”
一旁有同事開口調侃。
“是不是準備要跟你的周老師,回家結婚啊?”
想起幾個星期前,周向博成功在京市大學留任教師。
高興之余,我準備了一大桌飯菜為他慶祝。
他卻帶著導師的女兒出現,宣布兩人即將要訂婚。
我這才知道,他對我從未有過半分男女之情。
意識到這一點后,我慌忙無措地藏起自己的愛意。
碗里的熱氣熏得我眼睛起了霧,我咽下喉間澀意。
“沒有的事,你們別亂說啊,周向博只是我的弟弟。”
“一周后合約到期,我打算去西北支教建設祖國去。”
馮老板沒再多勸什么,吃完后麻溜去打牌了。
我收拾好東西,和其他同事們打過招呼后離開。
十二月的京市冷風刺骨,我裹緊了身上的軍大衣。
堪堪走了二十分鐘才回到家門口。
抬著快要冷壞掉的腳進門時,身后響起出租車喇叭聲。
我下意識側身讓了讓路,那輛車卻在家門口停下了。
周向博牽著一個穿著毛呢外套的女生出現。
是他的未婚妻陳玉姝,京市大學音樂專業的大學生。
進屋后,周向博立馬為她生起火爐子取暖。
忙活了好一陣后,似乎才注意到我的存在。
“沈昭,你吃過飯了嗎?玉姝買了些點心帶給你吃。”
“對啊,聽向博哥說你都舍不得買,我特地去買了讓你嘗嘗。”
是市中心那家有名的糕點,需要提前預訂才能吃上。
一小盒頂我半個月的工資,我當然從不舍得買來吃。
我嘗了一口,入口即化的口感,“謝謝,很好吃。”
一旁的陳玉姝,笑意滿滿向旁邊男人邀功。
“你看,我就說沈昭姐一定很喜歡吃的。”
“對了沈昭姐,聽說你要搬出去住,找好房子了嗎?”
“搬出去?”
我吃糕點的動作一頓,下意識看向周向博。
他心虛地別過頭去,可說出的話像在心里打過千萬遍草稿。
“這房子是我爸留下的,你一直住在這也住不開了......”
陳玉姝也攬住他的胳膊,帶著淺淺溫柔和笑意幫腔。
“而且等我們結婚后,家里住著外人,挺不方便的。”
這兩室的房子是周向博爸爸因為工作意外去世后。
我獨自一人去廠里整整鬧了半個月,才拿到的補償。
兩人的話確實讓人無法反駁。
畢竟我這個沒有血緣關系的姐姐住在這里,確實不太好。
我心下了然,沒有過多質問。
“好,我知道了,一個星期后我就搬走。”
那剛好是我離開這里,回西北的時間。
2
房間里,我望著桌上那張我和周向博泛黃的合照。
思緒不知不覺間回到從前。
周向博一家人在搬去京市前,當了我家十多年的鄰居。
十七歲時,我爸媽瞞著我收了別人的彩禮。
要將我嫁給比我大二十歲的老男人當后媽。
我反抗也沒用,最后偷拿了錢坐車跑到京市。
在這里我沒有認識的人,只有個不太記得住址的周家。
幸運的是,在我快要餓暈過去的時候,終于看到周向傅。
從那以后,我就和周家人一起生活了。
周父周母知道我家人的德行,幾乎是把我當半個女兒養。
直到五年前,周向博考上了京大,我考上音樂學院。
周父卻因意外去世,周母傷心過度病倒了還查出癌癥。
家里一下子失去兩個經濟來源。
周父得到的補償除了房子外,剩下的錢還不夠給周母交醫藥費。
更別說同時要供我和周向博上大學。
于是我做出決定,放棄好不容易獲得的進廠工作。
憑著我一副好嗓子,一意孤行要去歌廳唱歌。
周母和周向博都不同意我的做法,但拗不過我固執。
加上馮老板給我做擔保,保證我在歌廳只是單唱歌。
于是我一邊帶著周母看病,一邊賺錢供周向博讀書。
那是我這二十年的人生當中,做得最沖動的決定。
可如今想起來,我也不曾后悔那時候的選擇。
只是,我露出一絲苦笑......心里有萬般感慨。
畢竟我曾經妄想過,等周向博畢業后能工作掙錢了。
我就辭了工作去考夜校拿個文憑,找份穩當的工作。
然后堂正和他在一起,買個小房子過幸福的生活。
卻不想......等他畢業了,我也存夠了錢。
到頭來發現這五年,竟全然是我的一廂情愿。
今晚,周向博像是特地帶人回來說讓我搬家的事。
說完后又將陳玉姝送回去,還破天荒回了家。
畢竟這些日子他在忙實驗項目的事,極少回來住。
這時敲門聲響起,他出現站在門口。
看到我正在收拾行李,他臉色微變,語氣聽不出情緒。
“沈昭,你要是沒地方去,搬家不用那么急的。”
我頭也沒抬,隨口敷衍他,“有地方去。”
聞言,周向博皺了皺眉,并沒把我的話當真。
又自顧自開口,“沈昭,你有考慮過換份工作嗎?”
我停下手中的動作,望著他反問,“換什么工作?”
“玉姝的舅舅是開商店的,他可以幫你安排個售貨員的崗位。”
“聽說還包吃包住的,正好你也不用再找房子住。”
我想也沒想就拒絕了,畢竟我過幾天就要離開了。
周向博卻執著起來,甚至開始給我講大道理。
說我一個女生在歌廳工作不安全,他不放心。
我覺得有些可笑,因為我已經在那里工作了五年。
第二天一早,我還是拗不過周向博。
被他強行將我送到商店門口,讓我進去好好面試。
我只能無奈地走進店里。
一個看起來三十多歲的男人,咧著大黃牙打招呼。
“你是玉姝介紹來的朋友吧?我是她舅舅方偉華。”
我點了點頭,“你好,我叫沈昭。”
出于直覺和長期在歌廳工作鍛煉出觀察的敏銳力。
我一眼看出這人不懷好意的眼神,頓時多了幾分戒心。
果不其然,面前的男人上下打量著我,語氣輕浮。
“沈昭是吧,聽說你專門在歌廳唱歌的,先唱幾句吧!”
“看看唱得怎么樣,聽高興了說不定我就讓你留下來了。”
話落,周圍的售貨員響起肆無忌憚地哄笑聲。
“怪不得呢,在那地方唱歌的,長得倒是挺好看的。”
“怎么突然來面試工作了?不會是做什么事被發現......”
3
在歌廳工作,來聽歌知道我真實面目的人并不多。
方偉華卻能知道得這么清楚,想必是陳玉姝告訴他。
想到這里,我才后知后覺明白過來。
這哪里是想讓我面試,而是借著機會想羞辱我。
我立馬冷下臉來。
“想聽,花錢去歌廳聽,我沒義務唱給你們聽!”
“你這工作我也不稀罕,告訴陳玉姝少假好心了!”
說完,我二話不說轉身朝門口走去。
可剛走出沒幾步,頭皮處突然傳來一陣刺痛。
是方偉華扯住了我頭發,他面露兇狠地看著我。
“你一個賣唱的傲什么!我這可由不得你說走就走!”
“今天我不僅要聽你唱歌!還得嘗嘗你這小嘴的滋味......”
眼見他的手就要摸過來,我掙脫不開。
情急下,腦海中忽然閃過以前學的一些自救招式。
十分慶幸自己今天穿了帶跟的鞋子。
用力踩了一腳男人,趁他吃痛時又踢了一腳他的下三路。
然后抓住他倒地哀嚎的機會,快步跑著離開。
等我心有余悸跑回家關上門,才緩過神來。
突然腿一軟,癱坐在地上大口喘著氣。
等我終于平復好情緒時,外面響起開門聲。
“沈昭!你在家嗎?”
聽到熟悉的聲音,我剛整理好的情緒險些崩潰。
打開門,迫不及待想尋求周向博的安慰。
可迎面來的,卻是他怒不可遏地質問。
“沈昭,你什么意思?你面試怎么還打人啊?”
“那可是玉姝幫你求來的機會!你真不識好歹!”
我怔楞了好一會,隨即自嘲地笑了笑。
硬生生把滿腹委屈的情緒咽了下去。
周向博看著我泛紅的眼眶,像是意識到語氣不太對。
不由得放軟了幾分語氣,走上前來拉住我。
“我不是那個意思......我只是覺得你不應該那么沖動。”
“你跟我去道歉,我會替你再說說情,讓你繼續工作。”
我直接甩開他的手,冷聲道。
“我不會去道歉的,也不需要那份破工作。”
“至于打人,你應該去問她舅舅,他今天對我......”
“向博哥,李教授讓我來找你,說是實驗出了點事。”
陳玉姝突然出現在門口,打斷了我的話。
“我知道了。”
“沈昭,你自己好好反思下,等我忙完回來再說。”
說完,周向博丟下話,和陳玉姝匆匆離開了。
接下來的兩天時間里,周向博都沒空回來。
直到離開這天,馮老板打電話讓我來一趟國營飯店。
非說歌廳的同事們要一起聚聚,為我舉辦送別會。
來到飯店,上樓路過走廊拐角處時。
包廂里面傳來熟悉的聲音,是周向博和好友們。
“好歹沈昭算是你姐姐,你真忍心讓她去方偉華那工作啊?”
周向博似乎帶著一絲輕笑,語氣不以為意。
“玉姝都問清楚了,她舅舅只是開個玩笑唱首歌而已。”
“這份工作好歹比歌廳體面,不然哪個正經工作肯要她......”
“幫她解決了工作的事......我也不算欠她了,不然總想著。”
“也是,畢竟你留下來以后當大學教授,人生不能有污點。”
幾人的話。
像一記悶棍打在了我腦袋上,心口處漸漸浮現酸澀。
原來,周向博是知道方偉華的所作所為。
只是不在意我,更不在意別人怎么傷害我。
我沒再繼續聽下去。
剛想轉身離開,卻和在等著我的陳玉姝四目相對。
她開門見山道,“沈昭,我知道你一直喜歡向博哥。”
“這是這些年,你給向博哥花的錢,我替他還給你。”
“多的是給你補償的錢,不工作也夠你生活很久了。”
我沒接過錢,強裝著鎮靜問道。
“周向博知道嗎?”
她走上前,直接將一個厚厚的信封塞到我懷里。
“當然知道,這也是向博哥的意思。”
“畢竟你不接受安排的工作,不就是想要更多的錢嗎?”
4
哪怕早就看清了,早就決定要放下離開。
可陳玉姝的話仍舊深深刺痛了我的心。
打碎了我對周向博最后的一點溫情。
我搖了搖頭,卻一個字也不想再反駁。
面前的陳玉姝還強硬地想讓我收下錢。
卻突然走上前動作一頓,身體不受控地往我撲來。
我眼神一凝,條件反射般側身往旁邊躲開。
陳玉姝摔在地上驚呼出聲,信封也散落在地,
下一秒,我被人從身后猛地一推。
之前因為和方偉華掙脫間扭傷的肩膀被碰到。
我下意識痛呼,忍不住倒吸一口氣。
是包廂里的周向博沖了出來,“玉姝,你沒事吧?”
陳玉姝被扶起來后,眼含淚光搖了搖頭。
“我沒事,我是來替舅舅道歉的,可是沈昭姐好像......”
話一出,周向傅立馬不悅地盯著我。
“沈昭,你又動手推人!趕緊跟玉姝賠罪道歉!”
“我沒有推她,為什么要道歉?”
似乎沒想到我這么理直氣壯,周向博被我的話一噎。
怔愣了一會后,突然看到地上散落出錢的信封。
蹙眉看向我們,“這是什么東西?”
一旁的陳玉姝搶先開口,佯裝支支吾吾解釋道。
“向博哥,你別怪沈昭姐,這錢是我心甘情愿給她的!”
聽著這話,周向博肉眼可見地暴怒。
不可置信的眼神中帶著對我毫不掩飾地厭惡。
我一句話沒解釋,只是冷眼看著他。
周向博更加篤定我是因為心虛說不出話來。
“你拒絕了玉姝幫你找的工作!怎么有臉問她要錢!”
說著,他從懷里抽出自己做實驗獲獎得到的獎金。
將錢狠狠地甩到我臉上。
“要錢你早說啊!這些夠嗎!夠買這些年你的付出了嗎?”
恍惚間,我想起了那年剛去歌廳唱歌時。
因為唱得好聽,常常有有錢人賞給小費。
可尋樂的地方,來聽歌的人也愛用錢戲弄人。
有一回,來接我的周向博正好看到別人把錢甩我身上。
故意讓我撿起來收了錢,再多唱幾首。
他二話不說沖上前拽著我離開。
最后還是馮老板出面調解,才讓我們沒事離開。
那天周向博很憤怒地讓我辭掉工作,說太委屈了。
更哽咽著發誓,等以后他一定會賺很多錢給我花。
思緒回籠。
眼前這張面目猙獰的臉,說盡讓我難堪的話。
早就再也找不到半分,從前溫和對我的模樣。
我輕輕地點了點頭,把錢揣進兜里。
“夠了,周向博,以后我們互不相欠,兩清了。”
說完,我揣著屬于我的錢,回包廂盡情吃喝。
酒足飯飽后,我去到書店大手一揮。
用那些錢購買了一批學習文具寄到支教的地方。
然后將準備送給周向博的手表賣掉,把錢捐了。
接著回家拿上行李。
之前收拾東西時,我已經把屬于我的痕跡全都銷毀。
這些年一點點裝扮起來的家重新恢復本來的面貌。
我最后望了一眼生活了五年多的地方,轉身上車。
十字路口處。
遠遠好像看見周向博坐的車朝著家的方向駛去。
而我和他正好相反,朝著我的新人生出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