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死的那天是2月14日,情人節。秦書琪穿著我親手為他定制的白色婚紗,嫁給了另一個男人。她記得我們對婚禮所有的要求,卻唯獨忘了我。如她所愿,我死了,再也不會打擾他和另一個男人的美好未來。可是當婚禮進行到...
秦書琪感到頭疼欲裂,她扶著額頭,一遍遍的重復:“什么視頻?難道我們從前......”
這個念頭只存在片刻,就讓她覺得渾身發冷,抬眸看向阿錚問:“所以他跟你女朋友根本不是......”
有些話實在是難以說出口。
阿錚冷笑一聲:“蘇云辰生命的最后時光里,是我們一起照顧他的。”
秦書琪頹然道:“對不起。”
我恰好對上了她的目光,這是我們重逢之后,她第一次用這樣悲傷復雜的目光看著我,雖然她根本就看不到我。
阿錚望著山風,繼續同她講述我在最后那段時光里發生的事。
“蘇云辰曾經對我說過,他只要看到你過的幸福,就一點都不怕疼了,所以對那些視頻是永遠都看不膩的,哪怕他后來什么都吃不下,就連喝粥也會吐出來,所以只能喝水時也還是在看......”
我聽著他的話音,像是又看到那些視頻似的笑了一下。多可悲啊,臨終還在用過去的回憶安慰自己。
秦書琪根本什么都不記得了,反而能過的幸福一些。
阿錚很為我抱不平,故而轉述的十分細致:“云辰說他曾經有過一只粉色的保溫壺,已經用了很多年,但是保溫效果特別好,里面永遠都裝著溫度適宜的溫水。”
那只保溫壺陪伴了我很多年。
秦書琪似乎還記得這只保溫壺,她問阿錚:“那只保溫壺在哪兒?”
阿錚搖頭:“不知道,蘇云辰只是說他曾經有過,我想應該是他還在的時候拿去燒掉了吧。”
“燒了?”
“嗯,他說過,他把家里跟他有關的一切,全都送去殯儀館燒掉了,他怕你看到那么東西會想起來,再去找他。”
秦書琪不甘心的又問:“那他有沒有留下別的東西讓你交給我?”
她在最不該有期待的時候,對我有了期待。
“沒有。”阿錚悲憫的看著她反問道,“他連骨灰都要拋棄在山谷中隨風而去,你覺得他還會留下別的東西么?”
我想起自己那時已然喪失了求生欲,并不后悔做出這個決定。
人死如燈滅,要走當然就應該走的徹底一點,拖泥帶水的像什么樣子?
我這時只懊惱當初的計劃準備的不夠周詳,白白連累了譚寧挨打。
這個朋友對我很盡心了,是我對不起她。
秦書琪瞬間喪失了所有的力氣,她連石頭都扶不住,就這樣緩緩跪倒在地問:“所以他連自己的死訊都不許你們告訴我么?”
她抬手捂住臉,肩膀都開始顫抖。
阿錚從來都認為遲來的眼淚無用,但看在我臨終前仍舊在意這些的份上,還是同她多解釋了幾句。
“其實不只是你,蘇云辰臨終前再三囑咐過我們,希望我們能瞞多久就瞞多久,而且是要瞞著所有人,為了能把戲演的更真一些,他還拖著病體錄了許多視頻,裝作健康的樣子。”
“當時我和譚寧都很擔心他,讓他不要再辛苦了,可他還是堅持錄了許多,并且是一遍遍的錄,要到看不出破綻才滿意,有外出郊游、參加聚會的,也有在家做飯、看書的......”
平心而論,那段時光是真的很辛苦,我為了不露破綻,每剪輯一段就要歇上好一會兒,但到底還在咽下最后一口氣之前,斷斷續續的剪完了。
秦書琪后知后覺的問:“他前陣子發在朋友圈里的視頻也是......這么來的么?可以給我看一下他到底錄了多少么?”
“不能。”阿錚平靜的拒絕道,“他說過,那些視頻是用來讓家中二老放心的,隔一段發一次的話足夠發上好幾年了,到時候二老抱上大外孫,自然就不會關注他了。”
秦父秦母待我不錯,我不能在她們身邊盡孝已經很遺憾了,如果再讓她們為我擔心,就實在是太過分了。
這些安排是我應該做的。
我早就接受了這一切,可秦書琪卻是問:“他替她們安排的如此周全,那他自己呢?有沒有想過自己要怎么辦?”
阿錚神情恍惚了一瞬:“他已經不在了,你問這些沒有意義。”
秦書琪還想再說點什么,可剛開口就爆發出了一聲嚎啕,她維持著跪倒在地的姿勢,哭的淚流滿面,久久不能起身。
我以為自己會看不得這一幕,但此時此刻竟也陪到了最后,反正做鬼是不怕冷的。
秦書琪在山上待了很久,直到天色漸晚,阿錚才對已經許久沒發出過聲音的她說;“我要走了,你回去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