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當(dāng)天,我遲遲未到家宴。我媽打我電話無果,當(dāng)眾貶低我。就連警察找上門,也被她劈頭蓋臉地罵。直到看見我的尸體,我媽終于舍得丟掉過期月餅,將自己摘得干干凈凈。“她從小就愛亂吃東西,死了也是活該。”
從小,我對人的情緒很敏感。
只要媽媽稍微蹙眉,我就會反射性答應(yīng)她的要求。
“離楠,媽媽只有你了,你也只有媽媽,知道嗎?”
每次她這么說,我就會呆呆地點(diǎn)頭,按部就班完成她所有要求。
除了今天。
我媽站在包間外,不斷給我打電話。
可她越來越差的臉色,昭示著那邊無人接聽。
我媽氣急敗壞,直接掛掉電話,發(fā)來一連串斥責(zé)語音。
“何離楠,你翅膀硬了是嗎?!為什么不接電話?我是不是和你說過今天是什么日子?所有人都到了,就等你一個!你好大的臉啊,要我三催四請才來嗎?!”
走廊傳來些許動靜,我媽頓時噤聲,看清是別人后,又壓低聲音道:
“何離楠,我給你最后一次機(jī)會,五十分上正菜,你快點(diǎn)趕過來?!?/p>
“否則,別怪我回家收拾你?!?/p>
我媽說完,似乎還不解氣,又想說點(diǎn)什么時,舅舅出來了。
“姐,楠楠還沒來嗎?小寶兒餓了?!?/p>
一聽侄子餓了,我媽立刻道:“哎呦,小寶兒餓了呀?是姑姑不好,姑姑這就去讓酒店上菜,何離楠——不管她,愛來不來!”
舅舅裝模作樣地應(yīng)和幾句,不多時,菜也在我媽的督促下上齊了。
我媽徹底沒了耐心,在洗手間給我發(fā)語音:
“何離楠,你不用來了,以后也不用來了,我們等不起你這樣的貴人。”
說完,她徑直拉黑我的一切聯(lián)系方式,等著我聲淚俱下地來找她。
可惜這一次,她注定要失望了。
大家吃得火熱,話題自然偏向缺席的我。
好事的親戚如秋后螞蚱,在我媽脆弱的神經(jīng)上蹦跶。
舅媽一邊抱著七歲大的表弟,一邊對我媽擠眉弄眼道:
“今天可是中秋啊,這么重要的日子,離楠不來——是不是,和人有約啊?”
姨媽聞言,咯咯笑道:
“要真是這樣的話,也能理解,畢竟再過幾年都可以嫁人了?!?/p>
外公不滿地瞪了姨媽一眼,沉沉道:
“有對象又如何?敢放長輩鴿子!就是不孝!”
說完,他嚴(yán)厲地看向我媽。
“香梅,這就是你教出來的孩子?!”
我媽咬唇,低頭道:
“爸,您知道的——我對離楠要求一向嚴(yán)厲??伤褪窍駱O了鄭源,自以為是、朽木難雕!我一直提醒她不要遲到、不要遲到!我還能有什么辦法?!”
我媽嘴里的“鄭源”,是我生父,他們在我七歲時離婚。
從那時起,我媽就恨極了那個男人。
只要想起他,我媽就無可避免地將對他的厭惡轉(zhuǎn)移到我身上。
表姐捏緊手機(jī),擔(dān)憂道:
“大姨,楠楠是不是有事才不能來啊?”
“呵?!蔽覌尷湫σ宦暎八玫煤苣?!翅膀硬了,不用擔(dān)心!你們這些年輕人啊,上網(wǎng)上的腦子都爛掉了,總是忤逆父母,也不想想自己的命是誰給的?!?/p>
表姐剛想反駁,就被她爹——我姨夫打斷了。
姨夫向我媽敬酒:“說得好!他們現(xiàn)在太安逸了,不像咱那時候......”
表姐無聲地嘆了口氣,手機(jī)熄屏的最后一刻,我看見她給我發(fā)了好多信息。
都是問我在哪,現(xiàn)在可安好,記得報平安。
我心中酸澀,多想讓她放心啊。
舅舅夾起一塊螃蟹吃得津津有味:
“姐,楠楠是到了叛逆期吧?”
我媽語氣一頓:“是吧,反正她那脾氣,也該長點(diǎn)記性?!?/p>
舅舅“喲”了一聲,好奇我為什么會和我媽賭氣。
我媽不自然地別過頭,視線在一堆月餅禮袋里飄了一瞬,平靜道:
“也沒什么,不過是一點(diǎn)小事?!?/p>
“她抓著不放,被我教訓(xùn)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