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幼,大司馬宴溫總攬朝政。傳聞大司馬乃太后入幕之賓。我撇嘴,那此刻躺在我床上的又是誰?我嫁他時旁人都說我配不上他,和離時又說我耐不住寂寞紅杏出墻。我笑笑不說話,養(yǎng)一條狗都知曉要看順眼的,更何況情郎乎?
我有座莊子,不大,勉強有一百畝水田。
我同晏溫和離后買的。
阿爹自不做那御史了,便也跟著我一同來了江南。
他在莊頭做個了夫子,我日日在地頭奔忙。
除了阿爹同阿元我什么都沒有,土地卻讓我踏實。
阿爹來得很慌張,這些年休養(yǎng)生息,他人養(yǎng)胖了許多,走得急了便有些顫顫巍巍。
我在地里拔草,他站在田頭喊我,聲音里帶些喘。
我從地里出來,腳上都是泥巴,提了放在田埂上的鞋子往地頭去了。
阿爹額頭都是汗,他抬袖子抹了又抹,總也抹不凈。
我捏出帕子給他,他擦了擦,看我蹲下身去在水渠里洗手,他也跟著蹲下了。
許久后氣才勻了許多。
我也不問他,等著他自個兒說。
「秋時,我聽聞隔壁莊子賣出去了。」
阿爹期期艾艾半天。
我挑了挑眉頭。
竟賣出去了。
隔壁莊子曾是先帝寵妃吳貴妃娘家的地,家里出了個娘娘,田也不種了,將那幾百畝田皆種了桃樹梨樹海棠,又建了莊子,只待那娘娘省親時用的。
只她生的孩兒不足一歲先帝就駕崩了,奪嫡時她敗給了皇后,自是死無全尸。
吳家也沒落得好,這莊子都空了許多年,如今竟有人買走了?
「阿爹,賣便賣了,同我家有甚關系?」
我洗了腳將鞋子穿上,扛著鋤頭往家走。
「那買家今日來了人,我遠遠瞧了一眼。」
又不說了。
春日雨多,風一吹,又淅淅瀝瀝下起來了。
「阿爹,你好歹也做過舌戰(zhàn)群儒的御史大人,今日怎這般吞吞吐吐?」
「我看打頭騎馬的郎君有些像春生。」
阿爹噤了聲,我僵著背,許久后嘆了口氣。
「阿爹,該來的總要來的。」
我回頭看著阿爹笑了笑,阿爹蹙著眉頭,不說話了。
我轉身繼續(xù)往前去,春雨濕了衣角,亦濕了我的發(fā)。
「唉!只苦了我阿時......」
風里是阿爹若有似無地嘆息。
我家并不大,江南普通的白墻青瓦的房子。
天氣潮濕的緣故,蓋的房子一般兩層,一層儲物,做灶房,二樓才住人。
我家只我同阿爹并阿元三個,并不講究。
房子建在東邊,院子大,其余地方便空出來,種了一大片花。
不是因為我喜歡,是我阿爹喜歡。
他閑來無事便侍弄花草,寫字作畫。
我上了樓,在房里熏了去霉防潮的香,將濕衣服換了,又挽了發(fā)去下廚做飯。
江南土地濕潤,不論種的什么,不幾日都能生根發(fā)芽,家里最不缺的就是各種蔬菜果子。
我阿爹愛吃糟貨,閑時我便做來許多放在壇子里。
多是蝦蟹之類,就著也能喝吃兩碗白米粥。
日子就同江南的煙雨一般,無聲無息地在小院溜走。
阿爹再也不提叫我嫁人的事兒,他說要給我尋個靠得住的上門女婿。
我笑笑不答話,只隨他折騰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