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尋娶我時,他的小青梅一氣之下離家出走了。衛尋等不及和我夫妻對拜就轉身揚長而去。「嬌嬌......她膽子小,我把她找回來了再同你洞房花燭。」紅蓋頭下的我慘白著一張臉不知該哭還是該笑。但我知道,衛尋是...
衛尋娶我時,他的小青梅一氣之下離家出走了。
衛尋等不及和我夫妻對拜就轉身揚長而去。
「嬌嬌......她膽子小,我把她找回來了再同你洞房花燭?!?/p>
紅蓋頭下的我慘白著一張臉不知該哭還是該笑。
但我知道,衛尋是要不得了。
于是我扯下紅蓋頭,轉身出了衛府。
后來,我再遇良緣。
衛尋卻又拉扯住我的衣服,神情悲切:「嬌嬌,你回來好不好?」
1
即將行夫妻對拜時,衛尋那小青梅的貼身婢女闖了進來。
「衛公子,我家小姐離家出走了。」
一句話驚起周遭私語陣陣。
身側的衛尋也肉眼可見的緊繃住身子,聲音發抖。
「可有留下什么東西?」
「我家小姐留了一句話給公子,愿為西南風,長逝入君懷。」
丫鬟話音剛落,衛尋就猛地站直了身子。
紅蓋頭之下只能看見他慌亂的腳尖,一秒也沒猶豫就往問外沖去,臨近門口處。
他道:「嬌嬌,她膽子小,我把她找回來了再同你洞房花燭?!?/p>
我跪在蒲團上,白了臉,一時卻不知該哭還是該笑。
我膽子大,所以你就要留我一人在這里遭受眾人的笑話。
這不是衛尋第一次因為他那小青梅丟下我了。
可偏偏這一次他又丟下了我。
周遭的怯怯私語聲越發大起來。
「我就說嘛,衛小公子怎么會喜歡一個鄉下來的孤兒,如今看來,應是礙于當初定的娃娃親,不好毀約,這才迫不得已放棄青大小姐選擇了她,可惜了......可惜了......」
「是啊,可惜了,本是一對佳偶,如今卻生生被分開。」
「要我說這鄉下來的就是臉皮厚,拿筆錢離開衛府得了,怎么還恬不知恥的硬要嫁呢?」
「這你就不懂了吧,衛府的富貴,她舍不得呀!」
十歲,我父親為救衛尋的父親身死,臨走前放不下我,便將我托付給了衛伯父,衛伯父為了讓我爹安心,便又當著他的面給我和衛尋定了娃娃親。
后來我在家鄉長到十四歲,一直到我娘離世,我才帶著楊家的萬貫家產進了衛府。
所以,從來就不是什么貪圖家產,只是貪圖那么一點點衛尋對我的愛。
可到此刻,我忽然想衛尋真的喜歡我嗎?
我死死掐著手心,從地上勉強站立起來。
或許是委屈到了極點,我忙不迭跟在衛尋后面跑去。
我倒要看看,蘇青鈺是不是已經快要死了,才讓衛尋這般擔心,不惜拋下正在拜堂的的妻子也要去救她。
套了馬車,一路奔至護城河旁,只見渾身濕透了的蘇青鈺正被衛尋抱在懷里。
「衛哥哥,為什么......為什么上天要這么絕情,為什么不能讓有情人終成眷屬,衛哥哥......我甘愿為你去死,下輩子我定要和你做夫妻?!?/p>
衛尋緊緊抱著她,紅了眼,發絲上的水滴順著額角滴落在蘇青鈺臉上,仿佛二人訣別時的淚珠。
「下輩子......下輩子我定娶你,你別再鬧了好不好?」
一句輕飄飄的話卻像是針狠狠扎進了我的心里,疼痛蔓延至四肢百骸,讓我身形不穩一頭栽倒了馬車中。
2
再醒過來時,我已經身在衛府。
許是聽聞我醒了,衛尋急忙奔進屋內,一把抱住我,聲淚俱下:「太好了太好了,你終于醒了,嬌嬌,還好你無事?!?/p>
我腦子里一片混亂,下意識問道:「若是我有事呢?」
衛尋捧著我的臉,眼睛里一如當初般深情:「那我絕不獨活?!?/p>
「死了好,死了你就能和蘇姑娘在一起了?!刮医又匝宰哉Z道。
衛尋愣在原地,很快反應過來他說的話我都聽到了,便一改深情摸樣,皺起了眉頭。
「嬌嬌,別鬧,你知道的我和蘇青鈺是青梅竹馬,我若是要同她在一起,此刻還能有你什么事?我救她不過是為著兒時情誼,至于說的那些話,也不過是為了安撫住她的情緒,你就別鬧了,好好養傷,我先走了,晚些時候再來看你?!?/p>
說罷,他頭也不回的出了屋子,留我一人看著帷幔無聲流淚。
為了蘇青鈺他丟下了我多少次。
我已經數不清了。
書院下學時下起了暴雨,蘇青鈺淋成了落湯雞,發起了低燒。
他焦急的將她抱上馬車揚長而去,絲毫沒注意到身后也淋成了落湯雞的我。
我瑟縮著身子躲在廊下,嘴邊呼之欲出的衛哥哥最終被咽進了肚子里。
春游。
學子組隊。
我大著膽子開口:「衛哥哥,我能和你一組嗎?」
上京城里無人待見我,所以也更不會有學子愿意同我一組。
這時,蘇青鈺忽然***來:「衛尋,說好的啊,我們每一年春游分組都要在一塊,你可不能為了外人就破壞我們的約定?!?/p>
衛尋笑著說我不是外人,但最終還是沒跟我一組。
最后我自己一個人坐在兇神惡煞的老師身旁坐了一整天。
諸如此類,回想過去,比比皆是。
衛尋從沒有哪一次站在我這邊,哪怕我成了他的妻子,也抵不過蘇青鈺三字。
娘親臨走前握著我和衛尋的手,請求衛尋往后善待于我。
當時衛尋跪在娘的病床前,言辭懇切:「娘,你放心,我定和嬌嬌白頭偕老,恩愛不移。」
八個字時常被我放在唇舌間輾轉輕碾,所以即便他拋下我多次,我仍勸解自己,再等一等,再忍一忍。
可如今想來,他再說這八個字時是不是也在心里想,下輩子定要和蘇青鈺結為夫妻?
屋子外忽然鬧騰起來,推開門的一瞬間,我看見了蘇青鈺,此刻她俏皮的挽著衛老夫人的手,語氣歡快:「看吧,衛伯母,我就說嘛,姐姐她只是磕了一下,并無大礙,這不就醒了?」
說著,二人踏進屋內。
衛老夫人趕忙松開她的手挽住了我的手:「怎么樣,嬌嬌,你還好嗎?」
我點點頭:「勞煩您掛念,我已無大礙?!?/p>
蘇青鈺在一旁嘟囔起來:「可不是無大礙嗎,自己非要跟來看,害得我都沒和衛哥哥多說幾句話?!?/p>
衛老夫人嗔怪了她一眼,末了褪下手腕上的鐲子戴到了我手上。
「你也別生氣了,青鈺年齡小,做事不知輕重,我已經替你罵過她了,還有尋兒,我定讓他給你好好的補一個洞房花燭夜?!?/p>
一口氣堵在我胸口,上不去下不來。
我微不可聞的將手從衛老夫人手里抽出來,又將鐲子退還給她。
還未說話,蘇青鈺倒先惱了。
「你什么意思?蘇伯母放下面子哄你一個鄉下來的丫頭,你竟還不知足,反倒擺起了架子?」
我冷笑一聲:「蘇姑娘急什么?我還沒怪你壞了我的婚宴呢,至于我們衛家的家事,還輪不到你來做主吧?」
蘇青鈺沒想到我竟會還嘴,畢竟一直以來我都寡言少語,不喜爭也不喜搶,如今她被我震在原地,呆愣住了。
下一秒,只聽衛尋的嗓音至門外響起:「她當然能做主?!?/p>
蘇青鈺霎時間笑起來,朝我挑釁似的挑了挑眉,又道:「姐姐,你一個鄉下來的,能嫁給衛哥哥已經是天大的好事了,就更應該好好伺候夫君侍奉婆母,而不是如今這般竟對婆母大不敬?!?/p>
衛尋又道:「嬌嬌,給母親道歉!」
我冷著臉壓下心頭苦澀:「我何錯之有?」
衛尋徹底垮下臉,語氣不善:「母親憐你幼小,又無父無母,所以處處忍讓,卻不曾想你竟如此心胸狹隘,受不得一點委屈,何嬌嬌,你當真要如此無禮?」
我擦掉眼角的淚,從床上撐起半個身子。
「我為何無父你不知?今日的委屈從何而來你不知?我今日便要如此無禮,你倒想如何?」
咬著牙問出三個問題,我只覺得渾身上下最后一點力氣也被抽走了,頹然滑向床面,卻不曾想衛尋忽然沖過來一把揪住了我的衣領。
「所以你今日便是要挾恩圖報?何嬌嬌,我們衛家養你數年,我又娶你為妻,你們家的恩情我們早就還完了,你一個孤女如今還想怎樣?」
轟隆。
天邊一道雷應聲而下,慘白的光映照在衛尋冰冷的臉上,我從他的眼睛里瞧見了滿臉淚痕,狼狽至極的我。
忽然沒意思極了。
我扭開頭,看向別處:「罷了,罷了?!?/p>
衛尋狠狠將我摔在床上,松開了手。
留下一句:「我要娶青鈺為平妻,以后這個家也不用你來管?!?/p>
便轉身出了門。
蘇青鈺走在最后一個,她停在我面前,揚著下巴。
「你一個鄉下來的,還真以為能走進衛哥哥心里?當初你娘死時,你就應該自覺地跟衛府退親,而不是挾恩圖報,白白耽誤了我和衛哥哥好幾年?!?/p>
我懶得在搭理她,偏過頭,避開她得意地神色。
心口疼的我喘不過氣,腦子卻越來越清醒。
那句白頭偕老,恩愛不移也不過是黃粱一夢罷了。
3
衛老國公帶著七歲的衛尋下鄉巡視莊子,我偶然救下了被野狗追著跑的衛尋。
后來他叫我大哥,我便帶著他漫山遍野的跑,連著三年他都在夏日來尋我。
十歲那年,突遇山匪,原本我爹能逃掉的,可衛老國公被困住了,我爹便帶著人回去救他。
后來,回來的人卻只剩衛老國公一個。
從那以后我就變得不愛說話,和衛尋臨分別前,他道:「好嬌嬌,別傷心了,等你長大了我就來接你去上京玩?!?/p>
后來,衛尋常常從京城給我寄些有趣的玩意,送來的信件里,他的字越寫越好看。我將那些信存起來,一直存到我娘死時他來接我的那一天。
四年未見,少年變了太多,唯獨那雙明亮的眼睛從未變過,他叫我:「嬌嬌?!?/p>
我害羞的低下頭,只嗯了一聲。
后來我跟著他回上京,在馬車上忍不住問:「你當真心悅我?」
衛尋登時就紅了臉,快速扭過頭去看向了窗外:「若不喜......就不會來接你了。」
我們被何家旁支攔在路邊,他們兇神惡煞的逼我留下父親的家產。
衛尋擋在我身前,端起一副大少爺的姿態。
「憑你們也敢攔我?你可知道我是誰?我是京城衛國公嫡子,而她何嬌嬌是我此生唯一要娶的妻,她要守護的東西,我自然不能讓別人拿了去,你們大可動手,只是后果可否承擔得起?」
何家旁支做飛鳥散去。
衛尋回神拍了拍我的頭:「好了,沒事了,有我在,別怕?!?/p>
我噗嗤笑出聲,他也害羞的埋下頭,嘟囔著:「話本子上看來得,想不到真的有用。」
只是未料想到少年深情只不過是一時興起,而我徹徹底底的栽進去,醒悟時已是遍體鱗傷。
第二天一早我便將從前衛尋送我的東西裝在箱子里抬去了他的書房。
他站在門口冷臉看著我,一句話也未說。
我放下東西,轉身便走,卻不曾想蘇青鈺忽然從書房里鉆過來,笑語晏晏的叫住我。
「姐姐,這些東西你也一道拿走?」
我回首看去,只見蘇青鈺腳邊多了個碩大的箱子。
她俯身打開,露出內里琳瑯滿目的物件,那是從七歲起一直到如今十九歲所有我送給衛尋的東西。
有七歲起初見面我送給他的草編的蛐蛐。
有十歲那年我哭臟了他的帕子,后來重新給他買的新的。
有十四歲那年親手給他繡的荷包,有新年親手為他做的花燈,還有熬了好幾晚上為他做的護膝。
最廢心思的是他十七歲那年因為不堪父親離世而悲痛得發起高燒時,我三步一叩首從上京叩到長德寺為他求來的平安符。
長德寺一百零八個階梯前,我發愿:「信女愿一命換一命。」
而如今,那平安符落滿了灰,就待在箱子的角落里,無人問津。
我倏地落下淚來,忙不迭低頭擦去,再抬頭時就見蘇青鈺手里正拿著那平安符把玩著:「這些都是姐姐你送給衛哥哥的一箱子無用的玩意兒,你便拿回去自己收著吧。」
我走上前伸出手:「妹妹說的有道理,那便給我吧?!?/p>
蘇青鈺卻往旁側丟去,下一秒平安符就掉進了小廝端著的火盆里:「哎呀,姐姐,不好意思,手滑了?!?/p>
「不要———」
只一瞬,那火舌便卷起平安福,化作了灰燼。
我睜著眼,再也忍不住揚起手向蘇青鈺狠狠扇去,啪的一聲,我堵在心口的那口氣終于順了。
蘇青鈺捂著臉尖叫起來:「你敢打我?」
我呲著牙:「鄉下來的,不知禮數,還望妹妹見諒?!?/p>
說完,轉身便走,衛尋卻在這時拉住我,冷聲道:「給她道歉。」
我強硬的甩開他的手:「憑什么?她燒了我的平安符,我打她一巴掌都算輕的。」
衛尋咬著牙,再一次抓住我的手腕:「平安符罷了,你要多少我都能給你尋來,可你何苦打她,若是蘇將軍發起怒來,你可承受得住?」
我凄然一笑:「所以,你們欺負我,是因為我無父無母無人撐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