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羨的樣子真的很像一只流浪狗。我惡作劇地拿出一個饅頭,在他面前晃了晃:“想吃嗎?”陸羨盯著饅頭,口水直流,眼睛都亮了起來。如果有尾巴,肯定已經搖起來了。
陸羨很有耐心,如果塞不進去,他就再把面包掰得更小,然后再嘗試。
他說:“吃。”
老太太依舊平靜。
陸羨開始有些焦躁,盯著老太太的嘴重復:“你,吃。”
“吃。”
我走上前,握住他的手,輕聲說:“陸羨,她已經吃不下了。”
陸羨抬頭,兇狠地對我齜牙咧嘴。
我低下頭,輕聲說:“她不會再醒來了。”
床頭還放著兩個臟饅頭,屋子里彌漫著腐臭的味道。
可能陸羨上次離開時,老太太就已經去世了。
陸羨大聲說:“她會醒!”
他推開我,憤怒地驅趕:“你,走開!”
我看著陸羨繼續徒勞地試圖喂那個已經去世的老人。
仿佛相信只要她吃東西,她就會醒來。
我突然感到一陣寒意。
也許這是陸羨第一次,直面死亡。
而且還是他唯一的親人。
陸羨被拐賣后被打傻,人販子就拋棄了他。
小小的陸羨獨自流浪了三年,后來被一個拾荒的老太太收養。
從十歲到二十五歲。
陸羨唯一感受到的溫暖,就是來自這位瘦弱的老人。
我從未想過,要教陸羨的第一課,竟然是生離死別。
我聯系了殯儀館,安排人來安葬老人。
當尸體被抬出去時,陸羨突然推開我,像野獸一樣攻擊殯儀館的工作人員。
四五個人都按不住他。
我卷起袖子,沖上前幫忙,把陸羨按在地上,用繩子綁他。
陸羨像被困的野獸,掙扎不脫,一口咬在我的手臂上。
尖牙刺進皮膚,毫不留情,我忍著痛把他綁緊,捏住他的下巴,打算卸掉他的下巴。
卻看到陸羨通紅的眼睛,充滿仇恨地盯著我,默默地流淚。
淚水和灰塵混在臉上,看起來很臟。
我微微一愣。
算了。
他比我更痛。
我粗魯地擦去他臉上的淚:“哭得這么臟,像個乞丐一樣。”
“我媽走的時候,我也哭過。哭得比你干凈多了。”
我扯了扯嘴角:
“所以說我是你哥,連哭都比你哭得好。”
陸羨咬著我不放,我索性坐在地上,揉了揉陸羨的頭,看著遠去的殯儀館隊伍說:“哭吧,哭完了就跟我回家。”
血從傷口流進陸羨的嘴里,他下意識地咽了下去。
我意外地感到一種解脫。
挺好的。
喝了我的血,他就是我的人,我們的血脈就相連了。
兩個人,就這樣融為一體。
我把陸羨這家伙,綁得像個大粽子一樣,硬是從墓前拖回了上京。
我可不敢放開他。
自打我把他奶奶埋了,陸羨看我的眼神就像看殺父仇人,好像隨時都想撲上來咬我一口。
一松綁,他準得撲上來。
這小子,幾個大漢都按不住他。
我胳膊上的傷還沒好利索呢,可經不起他這么折騰。
陸羨跟我鬧脾氣,連飯都不吃了。
我隨他去,飛機一落地就給他綁到醫院,來了個全身檢查。
檢查牙齒的時候,我站在一邊嚇唬他:“我要讓醫生把你的牙全拔了,省得你天天咬人。”
陸羨愣了愣,開始拼命掙扎。
如果不是手被綁著,估計連醫生都按不住他。
醫生氣得青筋暴起:“陸總,別嚇唬病人!”
我閉嘴,偷偷對陸羨陰笑,做了個拔牙的動作,成功讓他僵住了。
我輕笑一聲。
醫生瞪了我一眼:“陸總!”
我低頭,不笑了。
陸羨檢查完口腔,立刻跳下來,對著鏡子看了看自己的牙齒,意識到自己被耍了,瞪了我半天,然后喊了一句:“討厭你!”
我吊兒郎當地笑:“我倒是挺喜歡你的。”
陸羨愣住了,避開我的目光,耳朵紅得跟火燒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