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帝即位第四年,宮中的端妃娘娘暴病而亡,彼時沈珈芙還未及笄。宮中太后自沈氏而出,半年后,太后以病為由召沈家女入宮侍疾。沈珈芙從曲州入皇城,示于眾人前時溫和乖巧,如一朵俏麗的解語花,誰也不知她于人后在帝...
祁淵直接說明了來意。
“聽聞趙淑儀惹了母后生氣,朕已罰她了。”
宮人給祁淵奉上茶。
太后聽了卻忍住了脾氣,問他:“你罰她什么了?”
祁淵漫不經心地看一眼苦笑的皇后,視線再瞥過太后身后躲著的沈珈芙,淺淺道:“罰她閉門思過。”
閉門思過?
你究竟是在罰她還是在護她!
太后深吸了一口氣,沒把這話說出來。
皇后也跟著道:“趙淑儀性子莽撞,今日搶了沈姑娘的織云錦著實是她的錯,這般也能磨磨她的性子。”
太后可沒那么好糊弄,但一想到趙淑儀肚子里的皇嗣,她這一口氣又懸在半空,要掉不掉。
“終歸到底這件事是拂了珈芙的臉面,她年紀小,大老遠入宮中來,老老實實就呆在哀家的壽康宮,也沒有招惹什么人。”
“哀家不過是瞧著她合哀家的心意,叫人留了些料子給她,歡歡喜喜去取,誰知東西被搶了不說,還打了她的丫鬟,哪有這樣的道理!”
太后說著,適時將沈珈芙拉到身前。
“珈芙前些日子還病了一場,病才剛好,就出了這么大的事,放誰身上不委屈。”
太后說起這件事,沈珈芙身子一抖,她的頭垂下,無人能看清她面上的神情。
祁淵的目光落在沈珈芙身上,態度自然,語氣平淡:“母后想讓朕如何。”
他說話間不帶一絲壓迫,但卻叫聽的人不由得汗毛豎起,心驚膽戰起來。
沈珈芙自然是怕的,她捏了捏衣角,恍惚間覺得唇瓣咬出了血痕,急忙松了口。
太后皺起眉:“不是哀家想讓你如何,你罰了趙淑儀也就算了,但也該給珈芙補償。”
祁淵點了點頭,冷眸中帶了幾分隨意:“既如此,沈姑娘想要點什么。”
皇后看著眼前這一出,有些探不明白陛下的意思。
沈珈芙跪了下去,朝著祁淵的方向不知是膽怯還是強作鎮定,聲音還在發抖,話卻連貫:“回陛下,臣女的婢女挨了打,傷了臉,臣女想求陛下賜藥,叫她不留下傷。”
話音落下,殿內未有人開口。
過了片刻,沈珈芙才聽到祁淵說了聲好。
帝后一起走了。
太后看沈珈芙起身,見沈珈芙眼神中帶著些難堪和脆弱地看了她一眼,隨后又收著目光,啞聲請求告退。
“好孩子,回去好好睡一覺,今日是委屈你了。”
沈珈芙慌亂點頭,退了下去。
出了壽康宮的正殿大門,走過前院和廊下一小段路才有去偏殿的岔路口。
沈珈芙步履有些匆忙,剛走出前院,猝不及防撞見了前方停著的御輦。
“沈姑娘,陛下叫您過去。”劉秉和就等著沈珈芙來,倒也沒等多久。
他說完話,看見沈珈芙的臉有些白。
“是,劉公公。”
沈珈芙忍不住在心中想是何處漏了算計,她同太后說話的時候陛下還未進殿,應當是聽不見她那些故意為之好叫太后更生氣的話語。
可若不是這個,陛下為何要叫她?
沈珈芙小心地走到了御輦面前。
今日吹了點風,天是陰的,御輦上穿著玄色龍袍的男子生來尊貴,不看人時就有一種積蓄已久的威壓在無形中縈繞著,看向人時更叫人心生怯意,懼于帝威之下。
“臣女給陛下請安。”
祁淵看著她,手指輕輕搭在御輦的扶手上,有一下沒一下地輕輕打著,良久才開了口。
“還不認罪。”
輕輕一聲,叫沈珈芙立馬跪了下去,她惶然地抬起頭,此刻儼然已嚇得稍稍失了言語,瞳孔收緊,咬破的紅唇愈發紅艷,她說話間輕蹙眉,似是忍耐著懼意,不應這話:“回陛下,臣女、臣女不知何罪之有——”
祁淵的手指停下來,他不知是想到了什么,抑或是失了興致,眼眸微挑,視線一寸寸掃過地上跪著的沈珈芙,不咸不淡地落了一聲:“你倒比端妃聰慧。”
說完這話,御輦不急不徐地走了。
沈珈芙看見御輦轉過拐角看不見了才起身,剛剛跪得重了些,膝蓋稍稍有些疼。
她有些嘲諷地想:祁淵說她聰明,可她那點小聰明都被祁淵看透了。
這是在警告她,別在太后面前耍心思。
回了偏殿,錦書和錦柔一起湊了上來,她們沒能跟著去前殿,等了這么許久才等到姑娘回來,一時心里著急,看見她沒什么狼狽的地方,總算是松了口氣。
門關上,沈珈芙看著錦柔的臉,輕道:“日后我定會為你討回公道。”
天下是陛下的天下,在陛下心里她比不上趙淑儀,那她的丫鬟自然也比不上趙淑儀的宮女。
可是誰又能說得準心意這回事……
當日下午,御前派人送來了傷藥和許多上好的衣料,都是給沈珈芙的。
她一一收了起來,又選了幾匹出來,叫人將料子送去尚衣局裁制成新衣。
四月底,沈珈芙又去了御書房。
只不過這一回同樣來得不巧。
“沈姑娘這是?”劉秉和看著不請自來的人,料想到這又是太后娘娘的吩咐,裝作不知。
距離沈珈芙及笄那日已過了大半年,她瞧著也比剛入宮那時變了些,身量拔高了些,雖依舊是柔和嬌美的容貌,但似乎又多出一分氣韻。
沈珈芙輕輕彎了彎眉眼,淺聲道:“姑母說這小桃酥做得好,叫我拿了些來給陛下。”
上一回來御書房沒能進去,這一次也不知道能不能進了。
沈珈芙打著太后的名號來送東西,不會被人隨意打發走,她站在廊下,看著這宮中的春日之景。
比不上曲州。
她在心里撇撇嘴,對只有大樹和幾棵盆景的御書房外院定下了結論。
御書房內,祁淵聽見劉秉和提起來人,稍抬了抬眸,下方的座椅上,蘭婕妤也聽見了。
她穿著一襲妃色錦裙,從座椅上站起身,朝著祁淵行了個禮,聲音透著些女子的嬌慣,卻又略帶不滿:“既然是太后娘娘叫人給陛下送東西,嬪妾就不打擾陛下了。”
這話落下,等了幾息,沒聽見祁淵的挽留,蘭婕妤的臉色微變,緊接著說出了下一句話:
“嬪妾先行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