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寧侯世子判了秋后問斬,世子妃拉著嫁妝連夜回了娘家。侯夫人千兩銀子買了我,夜夜送進天牢,要我給世子留個后。一個月后,我把出了滑脈,兩個月后,世子無罪釋放,第一件事就是迎回了世子妃。
我背著一個小包袱就離開了家。
千兩白銀那一大家人省點花應該也夠用了吧。
表兄弟們可以買更好的筆墨紙硯,表姐妹們也不用日以繼夜的繡花。
娘和嬸子們的藥費也有了著落。
舍了我一個,全了一家人。
侯夫人心急,當夜就催著侯爺派人送我進了天牢。
我披著一件黑色披風,里面穿了一件大紅色的衣裙。
這是我從家里帶出來唯一一樣東西,我阿爹當年給我買的。
彼時我被家中姐妹嘲笑,說我身材壯碩,說我皮膚黝黑,還說我沉迷賺錢俗不可耐,最后她們笑我將來一定嫁不出去。
現在的我不會在意,可當時的我才十歲。
我一邊哭一邊扒拉算盤,淚珠掉在算盤珠子上。
阿爹爬到梁上又下來,再回來的時候手里拿著個小包袱,“我家明珠最好看了,到時候穿著這個嫁個小相公。”
阿爹喘的很厲害,我知道那是阿爹用買藥的錢換來的,那是我偷偷做生意賺的錢,可是阿爹沒有拿去買藥。
衣服很大,拖在地上,阿爹摸著我的頭,“真想看到那一天。”
我知道阿爹看不到那一天,阿奶和阿娘都已經放棄他了,她們寧愿把錢花在下一代的兒郎身上。
那一年征兵,阿爹去了,反正留下來也是病死,不如換二兩銀子安家費。
阿爹走時只有我抱著一袋干糧去相送,我還記得晨曦微光中阿爹的笑容,他說:“明珠,能離開就離開吧,你和她們不是一路人。”
我堅持要穿這件衣服,侯夫人也沒辦法。
世子性子執拗,不肯將就。
不然千兩銀可以買多少好女子,夜夜笙歌定然會有人懷孕。
侯夫人也只有這一個機會。
天牢里很黑,我提著一個食盒,里面是侯夫人準備的酒菜。
接應的人一言不發帶著我下了兩層,走到最里面一間才停下。
等我進去牢房,他才低聲說:“等天亮了我來接你出去,辦事的時候小點聲。”
借著獄卒的燈籠,我看到牢房里完全不是我想象中的那樣,甚至比我的房間還要好,想必永寧侯花了不少銀子。
打開食盒,我拿出了酒菜,謝端坐在床上看著,不言不動。
趁著還有點光亮,我倒了兩杯酒,端到謝端面前,“該喝交杯酒了。”
謝端笑了一聲,伸手掀開我的兜帽。
就在此時,獄卒走上了上一層,天牢里頓時一片漆黑。
我摸索著把酒遞到謝端手里,他不接,我再遞,他說:「董姑娘,我們雖然拜過堂,但沒入洞房,還算不得夫妻,你大可一走了之。」
我不答,再一次把酒杯遞到他手里,這一次他接了。
我的手臂繞過他的胳膊,一口干了這交杯酒。
謝端有沒有喝我不知道,我扔了杯子就撲倒了他。
黑暗里我胡亂撕扯著謝端的衣服,半天了連腰帶都沒能解開。
氣急敗壞的我「嗚嗚」的哭了起來,謝端嘆了口氣,翻身把我壓在身下,「不后悔?」
我小小聲哭著,一口咬在他胸口,他「嘶」了一聲,笑了,「珍珠,你屬小狗的呀。」
不等我出聲,他俯下身在我耳邊輕聲說:「珍珠你放心,我謝端絕不負你董珍珠。」
我的眼淚止不住的流下來,他還不知道他已經沒有以后了,他的生命只到這個秋天。
如同我阿爹,他們都沒看到我穿這件嫁衣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