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1978年1月1號。她和陸舟橋排了一夜的隊,趕在了街道辦開門前,成了1978年第一對結婚的夫妻。陸舟橋當時摟著她,對來采訪的記者說:【這是我這輩子最高興的一天,我娶了這輩子最愛的女人——鐘儀!】
鐘儀和陸舟橋最終還是離了婚。
他們在一個普普通通的日子,去了上次去過的街道辦。
何主任看著平平靜靜來領證的兩個人,想勸的話不知道為什么都說不出了。
最終,一個鋼印敲在綠本子上。
宣告鐘儀和陸舟橋十年夫妻,一拍兩散。
走出街道辦,凜冽的風吹得鐘儀眼眶微紅。
陸舟橋跟在她身后,驀然間,才發現她不知何時竟變得如此消瘦。
他幾步走上前,想說點什么。
幾輛摩托卻在這時咆哮著在街道橫穿而過,眼見鐘儀就要避之不及。
陸舟橋下意識上前一把拉住鐘儀,擋在了她面前。
摩托擦著他過去,將他的大衣都刮出一條長縫。
鐘儀驚魂未定,抓著他的手著急問他:“你有沒有事?”
陸舟橋手一緊,剛說了句:“沒事。”
馬路對面就傳來凌思思一聲驚叫:“舟橋!”
鐘儀立即松開了他的手,若無其事道:“沒事就好。”
眼見凌思思走過來,她最后看了他一眼,輕輕說了句:“再見。”
鐘儀說完,轉身就走。
她把身后一切拋諸腦后。
從此一條大道,兩人各走一邊。
剩下幾天,鐘儀很是忙碌。
她賣了房子,看好了新房子,還給女兒改了姓,隨鐘儀姓,名叫鐘愛。
走得那一天,鐘儀喊來了陸瀟。
她將賣房的另一半錢和合同遞過去:“一共賣了5萬6,這里是2萬8,你把錢給你哥吧。”
陸瀟接過,抹了一把淚,哽咽道:“嫂子,是我哥負了你誤了你,他失去你這么好的人,一定會后悔的。”
鐘儀沒有多說什么,擺了擺手,正在這時,何笑匆匆趕了過來。
她喘著粗氣問道:“鐘儀,我能問你最后一個問題嗎?”6
鐘儀不明所以:“你問吧。”
“你后悔和陸舟橋結婚嗎?”
聽到這句話,鐘儀莫名走了神,思緒漸漸飄遠。
走馬燈一般,曾經美好的記憶浮現在眼前。
第一次見面。
在所有人污蔑她是小偷的時候,只有他站出來替她作證。
第一次約會。
他緊張得濕潤的手心。
第一次表明心跡。
他騎著自行車載她,風吹在臉上,突的,夜空炸響禮花。
一朵朵煙花絢爛無比。
他在前方喊著:“鐘儀,我喜歡你,這個煙花你喜歡嗎?”
她迎風笑了:“喜歡。”
喜歡煙花,也喜歡他。
還有許多許多……
無論他們最后變成什么樣子,曾經的相愛,都是真的。
梧桐樹下,鐘儀的眼里閃著細碎的光芒,笑著回答:“不后悔。”
她不后悔結婚,因為那是她的曾經。
她更不后悔離婚,因為她不想未來再有他。
鐘儀說完,就抱著女兒上了搬家的三輪車。
馬達轟鳴,她朝后揮了揮手。
……
送完鐘儀后,得知凌思思請客吃飯慶祝,陸瀟黑著臉過去了。
飯店內。
陸瀟姍姍來遲,一入座,凌思思就笑盈盈道:“這就是妹妹吧?長得真好看。”
伸手不打笑臉人,陸瀟淡淡應了一聲。
她的冷淡令凌思思心中不悅,但她還是笑著舉杯,轉移話題:“來,我們走一個,慶祝舟橋重獲新生!”
一直沉默的陸舟橋終于有了反應,緩緩抬杯,嗓音略微沙啞:“嗯,終于擺脫她了。”
陸瀟攥緊手,瞪大雙眼。
若不是親眼所見,她怎么也不肯信,這么愛嫂子的大哥,才短短三年,就像變了一個人一樣。
以前,誰說一句鐘儀不好,他可都會發脾氣的。
她坐不住了,不可思議地問道:“哥,這個凌思思給你灌什么迷魂湯了?嫂子這么好,你怎么就不珍惜呢?”
陸舟橋頃刻間冷下了臉:“胡鬧,你怎么能說思思?”
“要不是她請來上級領導為我翻案,我哪有今天的成就在?而那個時候,鐘儀在哪里呢?”
陸瀟只覺荒唐:“哥,你在說些什么?明明是嫂子去請的人,跟凌思思有什么關系!”
那一次舉報事件來的突然,陸舟橋被帶去問話一直沒回來。
最后是鐘儀帶著她一起去教育廳大門口跪了整整三天。
最終,輿論壓力下,領導們才決定徹查此事。
后來,鐘儀一回家就病倒了,她一直在醫院照顧她,只知道回來的時候,陸舟橋的事情就解決了。
聞言,陸舟橋愣住了。
回過神來,他卻露出一抹荒唐神色,不屑道:“小妹,你別被騙了,明明就是思思將領導們帶來見我的。”
凌思思也露出委屈模樣:“小妹,是我幫了你哥哥,你要信我。”
陸瀟這才算明白了,原來有人可以不要臉到這種程度!
她冷笑一聲:“你可真會撿功勞。”
幸好,自己接到信后,想著撮合大哥大嫂,便將關于兩人的報紙全部拿過來了。
“啪”地一聲。
陸瀟從包里抽出一沓報紙摔在桌上。
陸舟橋下意識望去,眼便猛然一顫。
最上方的照片,赫然是一張鐘儀跪在教育廳門口的背影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