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紛繁復雜的江湖里,刀光劍影是日常,人情冷暖皆故事,江山美人夢中尋,茶米油鹽才是真。但這一切的背后,都藏著方寸之間難以言說的不公。聽說了嗎?天上有大佬在垂釣人間,隨意撥弄著咱們的命運齒輪?別急,看這...
“少主!”
蒹葭勃然變色,一雙眸子瞬間赤紅如血,手中傲雪光芒大盛。
隆隆??!
青霜劍罡陡增一倍,直接絞碎了那人的氣機定式,狂暴威壓席卷八方竹林,碎葉飄零如雪。
蒹葭趁機閃身護在李羨漁身前,眉心青筋涌動,黑氣猙獰。
那黑衣人嘖嘖稱奇:“燃命?小丫頭瘋了不成!”
這時,一道青色人影急速從遠處掠來,氣貫長虹。
黑衣人嘴角勾起,縱身騰挪而走,轉眼便如脫兔般消失在竹林深處。
下一刻,手拿煙鍋的青衣老頭已經來到近旁,瞄了一眼黑衣人遁走的方向,扭頭看向癱倒在地的李羨漁。
此時的李羨漁渾身骨骼發出“爆豆”般的輕響,眉心豎紅若隱若現,渾濁的汗水已將衣袍浸透。
奇異的是,他的脊椎處竟發出輕微劍吟,狂暴劍氣絞碎了后背衣袍。
蒹葭隨手抹去嘴角血跡,正要上前查看。
“別碰他!”
青衣老頭瞪大了死魚眼盯著李羨漁,臉上驚疑不定,接著猛得一拍大腿:“嘿,大造化,大造化!咋的什么狗屎運都他娘的讓李家給踩上了!”
蒹葭眉心緊蹙:“前輩,少主有恙否?”
她才不關心什么造化,只在意他是否安好。
青衣老頭咂了一口煙鍋:“福禍相依,不好說不好說吶?!?/p>
“丫頭,從現在開始,不許任何人接近這小子!”
蒹葭鄭重點頭,隨即抱著懷中傲雪古劍站在了距離李羨漁一丈遠的地方。
她原本可以靠近些,或者盤膝坐下來,但她不,就站在遠處便很知足。
此時,琴音已變。
圓潤悠揚的《竹海聽濤》轉調古曲《清心咒》,滌人心肺,靈臺清明。
一盞茶后,李山河踏進了竹溪苑門房。
青衫老者正臥在躺椅上吞吐煙霧,時不時地伸手撓一把襠部,像是有虱子在草叢里隱隱作祟。
李山河厚重的身軀擋住了窗口的光線,微微拱手:“孫前輩,我兒如何了?”
孫仲乾,人稱孫老怪,天下武榜第十!
孫老怪脾氣古怪,一言不合便要扇人大耳瓜子,看人順眼便要授人絕頂武藝,若是對方不識抬舉,嘿,扇他娘的幾個大耳瓜子便是。
據說孫仲乾的拳法、掌法、刀法、劍法、槍法等十八般武藝樣樣超群,但每一樣又都無法練至最高境界,實乃萬幸中的不幸,所以始終只能排在天下武榜第十位。
但誰又敢小覷這位武道全才?
他若不是執意要與天下劍道排名前三甲的李山河比劍,也不至于落得替人看門護院的下場。
一身青衫的孫仲乾用古怪的死魚眼瞟了瞟李山河:“你們李家的風水真他娘的妙哉,比鳳仙樓小娘的屁股都要妙!”
“刺客殺人不成,反倒是一劍捅出個無相劍骨!”
“若不是那刺客出手狠辣,老夫都要懷疑是你李千斤自己安排的了?!?/p>
李山河手中劍重千斤,名千斤,所以江湖別號李千斤。
“無相劍骨?!”
饒是老成持重的李山河都不禁眉心微動,暗暗吸了口涼氣:“孫前輩,你是說,我兒羨漁乃是天生的無相劍骨?!”
劍骨乃是諸多武學根骨之一,譬如“先天道體”“無垢劍胚”等,擁有劍骨者,體質、悟性契合劍道修行,往往事半功倍。
而劍骨又分諸多類別,無相劍骨便是其中最純粹、最極致,卻也最兇險的一種。
稍有不慎,便會骨暴而亡。
身懷無相劍骨者往往經脈異常,竅穴閉塞,只能吞劍氣為真氣,繼而開全身三百六十處劍竅,鑄脊椎二十六塊劍骨,養劍意,淬劍心,最終成就無上劍道。
其中艱險,九死一生。
孫仲乾用油光锃亮的袖口抹了抹酒糟鼻頭:“那刺客的劍氣誤打誤撞,正好為李小子開了第一個竅穴,無相劍骨才會初顯崢嶸。否則,他一輩子都只會被當成一個廢人?!?/p>
李山河扭頭望向窗外被云霧遮掩的雄偉山峰,嘆息道:“當廢人,也總好過當死人?!?/p>
孫仲乾輕哼一聲:“無相劍骨縱然兇險萬分,但知子莫若父,那臭小子的脾性你應該最清楚,寧死也是要練劍的?!?/p>
“或許,你們李氏一脈的氣運就在李小子身上吶!”
天下劍道排名前三甲的李山河沒有說話,而是彎腰朝孫仲乾深深行了一禮。
走出門房,李山河順著琴音看向竹舍內室。
竹舍書房內,一身淺藍衣衫的玲瓏正襟危坐,暗咬銀牙,將全部身心都賦予了桌上那臺古琴,天缺。
她指落圓熟如雪泥鴻爪,輕巧轉換如蓮瓣無聲,舒緩起調,沉郁頓挫,大弦嘈嘈,小弦切切,如絲如縷,如琢如磨。
仿佛己身化作手握念珠的道姑跪坐佛前,青燈搖曳,為紅塵所念那人誦經祈福。
古籍有載,天缺琴乃四大名琴之一,最傷撫琴者心神。
彈過百遍《清心咒》,玲瓏十指已然傷痕累累,鮮血絲絲縷縷浸染琴身。
但她依然不停。
琴音如水,蕩滌后院竹林,經久不息。
一天一夜。
李羨漁躺在地上,緊咬牙關,嘴角不停溢出殷紅鮮血。
他渾身如墜熾熱爐火之中,經脈血肉被狂暴劍氣反復傾軋,丹田氣海處劍吟轟鳴,渾身布滿恐怖劍痕。
灼燒般的痛苦如潮水般席卷李羨漁全身八十一處經脈,像是千根銀針狠狠刺入神識靈臺,拔出,再刺入......循環往復。
每當李羨漁的靈臺將要被痛苦撕裂之際,大般若寺的《清心咒》便如清涼山泉蕩滌四肢百骸,緩緩澆熄心頭業火。
這種感覺簡直生不如死。
就在他的靈臺即將被劍氣撕裂之時,周身三百六十處竅穴齊齊顫抖,第一、第二、第三......第六處竅穴瞬間通達!
嗡~
一道劍意游走李羨漁二十六塊脊椎劍骨,由天靈沖宵而上,蕩開上空百丈浮云!
一旁的蒹葭被這股劍意生生逼退十余步,一臉驚愕的看向李羨漁。
此刻,李羨漁的身軀憑空而立,白袍長發颯颯飄動,眉心顯現一抹殷紅劍痕,恍若天人。
孫仲乾踏葉而來,放聲狂笑:“奶奶的,無相劍骨成了!成了!”
蒹葭嘴角勾起,隨即如一朵枯萎的海棠般倒了下去。
孫仲乾一拍大腿:“嘿!奶奶的,剛站起來一個又倒下去一個,不賺不賠嘛這......”
龜甲別院。
戴著面具、形骸放浪的李初平臥于床榻之上。
對面,李山河面色凝重,在棋盤上落下一枚白子:“十年了,被朝廷鐵蹄碾碎的江湖脊梁依舊沒有挺起來??梢娪善遄映蔀槠迨?,何其艱難,哪怕是武學圣地也不例外?!?/p>
“初平,該你落子了?!?/p>
此刻,窗外劍意驟然凌霄而起,激蕩百丈云霧。
李初平見狀放聲狂笑:“六之十三,破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