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來我才知道,夫人滿府掛燈籠是因為她怕黑。
成婚后,她也沒有放下自己的木匠活,我這才知道她所說的木工,不是什么小玩意兒,而是給軍機營做弓弩。
軍機營的活計并不輕松,她常常很晚才回來。
丫鬟也旁敲側擊提醒過我,說她既然進將軍府,就不該繼續拋頭露面。
但我不甚在意。
她可以永遠做自己喜歡的事,不必因為任何人改變。
那天她很晚都沒有回來,我有些擔心,在書房門口等了兩個時辰,才見她抱緊自己的小包,從廊檐下一路小跑過來。
直到我叫住她,她緊繃的身子才一松,飛奔過來,撲進我懷里。
我腿腳不便,只能用手臂攬住她。
我看著埋進我懷里的腦袋,輕輕拍了拍她的后背:「你跑什么?」
「你怎么還不睡?」她并沒有回答我的問題,而是生硬地轉移了話題。
「睡不著,出來透透氣。」
「那我陪你一起!」
她眼疾手快地推起我的輪椅,就往她院子里去。
到底是誰陪誰啊?
我沒有戳穿她,任由她推著我四處亂竄。
初夏時節,花香幽幽地飄在空中,靜謐的庭院里只有我們兩個人。
我們穿梭在錯落的燭火里,身影與光影不停變幻,好似幻夢一場。
「今日過得怎么樣?」我或許是瘋了,竟然會問出這種話?
可是她不覺得奇怪,反而順著我的話打開了話匣子:「害,別提了,今天剛出門,我最愛吃的芙蓉糕就賣完了,去軍機營又跟他們爭論了一場,晚上回家還聽馬夫講了鬼故事……」
她在身后喋喋不休,我靜靜聽著,希望這條路沒有盡頭。
他們說得沒錯,我就是想和她多待在一起。
我的確動了妄念。
人,的確是貪得無厭的。
一開始我就想遠遠看著她,現在我又想能跟她說上話。
……
反正她現在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在有限的時光里,我想放縱自己一回。
那晚后,我開始等她回家,從書房門口等到府門口,有時候會帶上一點芙蓉糕,有時候會帶一件厚衣服。
然后等待她的身影慢慢出現在長街盡頭。
這漫長又枯燥的過程讓人甘之如飴,大概是等的人正在滿懷期待吧。
可我也知道,我這種人最好不要有期待,不然會比墜落地獄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