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有過一個孩子,如果他能平安出生,大概也三歲了。
可他來的時間不太好,那是我和裴寂年關系最僵硬的一年。
那年他剛把我從催債人手里撈出來,可我絲毫不領情。
因為就是他故意設計害我家公司破產。
同樣,裴寂年也恨我。
從十八歲裴家因為我爸反水破產,裴寂年父母絕望跳樓。
再到同年八月,他親哥從美國回來處理事情,中途車禍,意外離世。
一年不到,他失去了三位骨肉至親。
所以他恨我爸害死他父母,哥哥,也恨我。
我恨他對我極盡羞辱,恨我爸,恨所有人。
可我對這個孩子總是狠不下心,得知懷孕的第一天,我是想打掉他。
我不想他的出生承載我們兩個人共同的恨。
我沒和任何人說,獨自預約了流產手術。
上手術臺的時候,裴寂年闖進來了。
他滿眼的淚,我從來沒見過他這么倉皇的樣子。
他顫抖著跪在我面前,眼尾瘀紅,聲音都在發抖:
「寧寧,我求你了,別這樣,你別這樣對我。
「我失去的已經夠多了,你難道還想讓我再失去一個嗎。」
我妥協了,留下了這個孩子。
我們的關系也在慢慢好轉,就在我感覺一切都在變好的時候。
裴寂年的嫂子林北雪來了,她臉色蒼白,小腹微微隆起,凄然質問我:
「謝寧微,你爸害了裴家三條人命,你怎么還有臉待在這里?」
她情緒不太穩定又懷著孩子,我不想和她糾纏,給裴寂年打電話,讓他過來處理。
我剛拿起電話,林北雪就哭喊著朝我撲過來,瘋了一樣打我,爭執間把我推下了樓梯。
鉆心地疼,很快我就沒了意識。
再醒來的時候,他們告訴我,孩子沒了,并且我不會再有孩子了。
我痛得喘不過氣,流著淚問:
「林北雪呢。」
可裴寂年避開我的眼神,只是緊緊握著我的手說:
「寧寧,我不在乎有沒有孩子。
「林北雪已經被我送去國外了,我保證,她不會再出現在你眼前。」
我明白了,他不準備追究了。
他趕在我沒醒來,把人送出國,不就是怕我傷了林北雪嗎。
也是,林北雪是他親嫂子,他怎么追究。
可我要追究,孩子在我肚子里,我不為他討個公道,還有誰會憐惜他。
我瘋了一樣拔了輸液管,拖著剛流產的身體砸碎了滿屋的東西,恨聲道:
「裴寂年,我不會放過她的。」
最恨的時候,我甚至想讓林北雪給我的孩子陪葬,可這念頭只起了一會兒就沒了。
一片狼藉中,裴寂年沉默地和我對視。
他笑了,清俊的眉眼壓不住戾氣,話里滲血:
「謝寧微,你們家欠裴家三條命,她新婚一年,丈夫就因你爸而死,你準備怎么不放過她啊。」
我怔住了,給了他一巴掌。
「滾。」
裴寂年頭也不回地走了,我們的關系又降到了冰點。
可那天晚上,我睡夢中感覺有人替我掖了掖被子,有冰涼的液體落在我臉上,是裴寂年。
等他離開后,過了幾分鐘,我偷偷跟出去。
看見裴寂年跪在陽臺哭,月光映亮了他滿臉的淚。
是那種沒有發出聲音,卻極度悲傷絕望的哭。
我突然就倦了,我不知道該恨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