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時天都黑透了,杜秀娟和兒子女兒坐在門口嗑著瓜子,見她回來當即收了神色。
凌浩急忙問道:“三姐咋回來這么晚,看見董建了嗎?”
“沒有?!?/p>
“哪能呢,我和他說你今天上鎮(zhèn)上買東西,他咋能不去呢?”
凌書悅沒說話,心中已經(jīng)沒什么波瀾了,不想再跟她們爭辯什么。
杜秀娟就看不上她這副倔樣兒:“你弟還不是為了你好么,嫁到董家你這輩子有享不完的榮華富貴,不比楊超那小子強多了么?”
一旁的凌桂萍聞言抿著唇笑,眼滿得意的神色藏都藏不住。
見凌書悅回了屋,不滿的白了一眼:“媽,你看三妹這樣,好像咱們給她多大氣受了似的。”
接下來的一天,凌書悅心中并不像表面那么平靜,她擔心周樹仁回村后會大鬧,將她傷了他的事捅出去。
他是村中會計,說話是有些分量的,加上他心眼小又無賴,只怕不會善罷甘休。
好在成婚前一天晚上,久未歸家的大姐回來了,雖說臉色不大好,卻也沒提那天路上的事,也沒提起周樹仁。
明天是大喜的日子,這一晚上凌家的燈亮了一宿,除了凌書悅,其他人都在爹媽屋里說話,凌書悅則豎起耳朵聽。
大多都是大姐在聊周家的事。
說婆婆性子潑辣,不好相處,天天指使她干這干那,兩個小叔子總將穿臟的衣裳扔她們屋里,要不是看著周家殷實,她才不會受這份窩囊氣。
聽著這些家長里短,凌書悅松了口氣,看來周樹仁回來,果真什么也沒說。
眼看到了下半夜,凌書悅也不打算再聽了,隔壁的房門突然打開,母親杜秀娟似乎和大姐說什么秘密的事。
深夜安靜得落針可聞,她這屋的燈早就關(guān)了,想來母親和大姐以為她已經(jīng)睡下,說話聲雖小,也沒太避著。
“你今天回來臉色就不對,是出了啥事了?”
“媽,我總覺得樹仁有事瞞我?!?/p>
“你咋會這么想呢?”
凌月如欲言又止半天說道:“我懷疑他外面有人了,從前兩天開始,他晚上對我都沒反應(yīng)。”
“能嗎,是不是太累了,這種事也不能天天辦?!?/p>
凌月如言語扭捏:“他這人挺好這個的,自打我過去,就沒怎么消停過,可這幾天不知咋了,回屋就背對著我睡覺,碰都不讓碰?!?/p>
這種事可大可小,杜秀娟一聽心里也沒了底,這還沒嫁過去呢,如果周樹仁就敢尋花問柳,屬實在過份了。
“左右明天你就正式嫁過去了,往后可得看的緊點兒,要真發(fā)現(xiàn)哪個小妖精敢背后使壞,媽和你一起薅禿她的頭發(fā)?!?/p>
末了安慰她:“也許是樹仁這段時間準備婚事累了,你也別瞎猜,別到時候啥事沒有,壞了兩人的感情。”
凌月如心里依舊犯嘀咕,但還是“嗯”了聲后回屋去了。
**
凌家的酒席辦了兩天,第三天一大早,周家就來接親了。
一大清早,裊裊炊煙喚醒了沉睡的村莊,平陽山幾十年如一日,但凡有誰家辦喜事,全村人都會來捧場。
雖說凌家在村中名聲不好,但嫁的卻是村上會計,這個面子還得給。
看著一瘸一拐過來的周樹仁,大伙這才恍然,好些天沒見他露面了。
明明是娶媳婦的大好日子,他卻臉色發(fā)黃,看起來沒什么精神,沒了往日趾高氣昂的囂張氣焰。
“呦,周會計這腿是咋了,走路咋還踮腳了呢?”
“這事整的,新婚夜傷了腿,可別耽誤了正事?!?/p>
“這都不是啥大事,第三條腿沒事就行。”
若是以往,眾人這么調(diào)侃,周樹仁定要回上兩句,可今天非但沒吱聲,臉色也越來越黑。
在別人說到第三條腿時,他似乎無意識的擋了下褲襠。
又惹得一陣哄笑。
別人不知,自打那天受了傷,他那地方現(xiàn)在一碰都疼,養(yǎng)了兩天雖好些,仍舊不舒服。
他真怕留下啥后遺癥,會變得一蹶不振。
他還沒生出兒子呢。
萬一斷子絕孫,那他老周家豈不要絕種了?
這么想著,心里又恨又氣,咋就碰上唐晉那個挨千刀的,讓他偷雞不成蝕把米,險些搭上命去。
可那天凌書悅要殺人的狠勁的確把他嚇住了。
看到角落里的凌書悅,眼神立馬瞟向別處。
凌家里里外外擠滿了人,凌書悅站在最不起眼的角落里,本來早前大姐親口說不讓她送親的,不知為何又突然改了主意。
她猜多半和周樹仁有關(guān)。
他對她的壞心思不是一天兩天了,每回村里有什么活動,他總會尋些時機,不是碰到她的手,就是撞她一下,有一回還摸了她的屁股。
上輩子的一些記憶讓凌書悅的眼神越來越冷,周樹仁乍看到她時,眼中透著怒氣,但下一秒便移開了視線。
凌書悅看他抬手摸了摸肩膀。
她從周樹仁的眼神中似乎領(lǐng)悟到了一個道理,軟的怕硬的、硬的怕橫的,橫的怕不要命的。
她突然不想去送親了,憑什么別人讓她去就得去,不讓去就不能去?
反身剛進屋,母親杜秀娟就跟了進來:“你進屋干啥,人都要走了,你跟著去送親?!?/p>
“我不去?!?/p>
“唉,你又抽哪門子邪風,你姐早前讓你去送親,你不去少了個人,不吉利。”
凌書悅不說話往屋走,杜秀娟見狀當即來了氣,礙著人多也不好扯嗓子喊,就想上前拉住她。
剛拽住她的胳膊,就被凌書悅一把甩開,杜秀娟退了五六步才堪堪站穩(wěn)身子。
不可思議的瞪著凌書悅,壓著的聲音氣急敗壞:“凌書悅,這幾日給你臉了是不是,你姐結(jié)婚,你當妹妹的還想搗亂不成?”
“現(xiàn)在知道我是她妹妹了?”
“現(xiàn)在知道我是凌家人了?”
“現(xiàn)在知道你是我媽了?”
凌書悅邊說邊往前走,杜秀娟一步一步往后退,她從沒見過老三這樣,好像要吃人似的,眼中的寒意莫名讓人害怕。
有人過來喊她:“凌書悅,去送親了。”
“知道了?!?/p>
外面敲鑼打鼓聲漸行漸遠,很快院中就只剩父親一人。
杜秀娟穩(wěn)住心神,好似沒了外人便沒了顧忌,又挺直了腰桿,橫眼道:“凌書悅,我是你媽,你敢和你媽動手,今天看我不好好管管你?!?/p>
說完抄起炕上的雞毛撣子打在了凌書悅身上。
一下、兩下、三下……每一下的力道都是用了全力,凌書悅看著面前女人的嘴臉,就像看一個毫無血緣的陌生人。
在不知她打了幾下時,凌書悅一把扯住雞毛撣子,用力一拽,將杜秀娟拽倒在地,隨之便高高舉起,作勢就要打下去。
杜秀娟沒想到她敢動手,嚇得驚呼出聲,下意識護住頭。
雞毛撣子利過一陣風聲,落在離她的臉不到一指的距離停下,接著凌書悅蹲下身,咬牙道:“再敢對我動手一次,落下的,就是菜刀,你就看看,還想不想要凌家人的命?!?/p>
說完扔掉雞毛撣子,從兜里摸出鉛筆刀,當著杜秀娟的面在手心劃出一道血淋淋的口子。
血滴到杜秀娟拄地的手背下,嚇得她臉色蒼白。
“你你你……你瘋了……”
“要是把我逼瘋了,就全家一起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