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樹仁在凌書悅這遭了冷臉,心中不痛快。
凌家三姐妹中,長得最好的就是凌書悅,白皙高挑,看起來雖瘦弱,可該有肉的地方是一點兒也不少。
周樹仁原本的目標也是她,奈何這姑娘油鹽不進,摸下手都不愿意,任他如何獻殷勤都像塊木頭樁子,不冷不熱的。
倒是凌月如懂取舍,每回見他總樂呵呵的說上兩句,一來二去的時間一久,兩人就滾到玉米地里去了。
這種事食髓知味,周樹仁一發不可收拾,加上他是村上的會計,為了名聲也得負責,便和凌月如定了親事。
可每回一見凌書悅,就好像有根羽毛在他心上劃拉,讓他忍不住心癢難耐。
吃了飯又開始干活,周樹仁一步三回頭,賊不溜秋的眼神有意無意往凌書悅的方向瞟,心不在焉之下一腳踩進坑洼處,“哎呦”一聲踩倒在地。
還不等他捂腿,一只腳踩在他的腳腕上,登時發出一陣殺豬般的哀嚎聲。
“哎呦,真是對不住,我正要填這土坑呢,沒注意到周會計,你沒事吧?”話雖如此,唐晉在挪開腳之前又用力踩了下。
等他和李林將人扶起時,周樹仁成了一只獨立的金雞。
旁人見狀忍不住笑,但開口卻是關切的詢問。
周樹仁氣得想甩開唐晉:“我看你就是肆意報復,故意傷害人民同志,你給我撒開。”
唐晉聞言,當即和李林松了手。
周樹仁的腳疼得不行,著不了力,他們一松手當即跌坐在地,只覺尾巴根都快蹲折了。
他沒想到唐晉真敢松手,氣得指著他半天,憋出一句:“難怪送到我們這來勞動鍛煉,果真不是什么好鳥。”
“那您可說對了,我本來也不是鳥,我要是鳥,你不也是嗎?”
周圍又是一陣哄笑。
這邊的動靜太大,凌書悅看過來,看著周樹仁吃癟,她心里莫名痛快。
這么多年,因為他是村上會計,又聽說周家在鎮上有當官的親戚,平日里就算有些不合時宜的舉動,村民也多是敢怒不敢言。
想來這個愣頭青剛來這里,當天就惹了地頭蛇。
凌書悅往唐晉看去,發現他正看自己,眼神有些討好味意。
她只當沒看見,收心干著手上的活。
唐晉挑眉,他幫她教訓流氓會計,她還不領情。
卻不知男人的目光,于凌書悅而言與洪水猛獸無異,她怕了,她不想再被一個居心叵測的人給盯上。
心中想要離開平陽山的心情越發急切了。
可能怎么辦呢?
**
到了晚上收工,凌書悅垂頭往家走,腳下的步子有千斤重,越離得近時腳步越慢。
她不想回家,不想面對視她如仇人,或是籌碼的母親,和明明有著血脈相連卻無絲毫情誼的兄弟姐妹。
大姐結婚時不讓她去送,當中的原因她明白。
周樹仁對她的心思想必也瞞不過大姐的眼,所以她不愿意她出現。
可她又何嘗不厭煩這種感覺,何嘗不厭煩周樹仁的眼光?
只是沒人站在她的立場去思考,無論是對是錯,只要和她沾邊,錯的始終是她。
不過現在看來,這倒是好機會,她可以在婚禮那天偷偷出村。
“喂,再往前踩坑里了。”
突如其來的聲音嚇了凌書悅一跳,高大的身軀擋住了殘陽的微弱的余暉,光線刺眼,她抬手遮擋,這才看清眼前人。
正是剛剛讓周樹仁崴腳的人,她昨晚救的那個潑皮。
她下意識往后退了一步:“你干啥。”
將她的戒備看在眼里,唐晉皺眉:“昨晚明明是你先親我的,怎么好像我欺負你了?”
凌書月臉一白,下意識上前捂上他的嘴。
他太高了,凌書月仰頭看他,眼中神色緊張難堪:“我沒親你,我那是為了救你。”
與背光的唐晉不同,殘陽照在她臉上,照出兩朵紅云。
意識到兩人離的太近,凌書月忙松開他:“以后你可別瞎說,既然是來勞動的,春耕后應該就走了吧,這段時間安分點,別給自己找麻煩。”
“你這是關心我嗎?”
凌書悅氣得杏眼一瞪:“你要不想找麻煩就安分干活,日后哪里來的回哪兒去。”
說完繞過他快步往回走。
唐晉沒攔,而是若有所思的盯著她的背影。
李林從道旁的草叢中出來,見狀問道:“唐哥,你該不會看上那姑娘了吧,你可是有婚約在身的,要是讓家里知道你勾搭姑娘,咱還能不能回去了?”
“放屁呢你,我就是對她挺好奇。”
唐晉將昨晚她救他的事說了,李林聞言,那些抵觸情緒瞬間消失,感激涕零:“你咋不早說啊哥,原來是救命恩人,那咱可得好好報答。”
“早知道就該對周會計下手狠一點兒,至少該讓他臥床不起。”
“只是……”李林難得一本正經:“我看那個周樹仁對她心懷不軌,齷齪心思全寫在臉上了。”
“還有那個什么楊家,聽說也要退親了。”李林搖頭:“這么好看的姑娘命運咋這么多波折,實在不行我把她娶了得了……哎呀……”
話音剛落,人已經被踹進了道旁的草叢里。
**
第二天天不亮,杜秀娟就過來了,扯開凌書悅的被子,扔了兩塊錢在床上:“你趕緊起來去趟鎮上供銷社買點喜糖回來。”
本來懶被窩的凌桂萍一聽立馬坐起來:“媽,我也去。”
杜秀娟睕了她一眼:“今天你在家喂豬,哪兒也不許去。”
凌桂萍聞言,恨恨的瞪向凌書悅。
“媽,我還得跟大伙去鋪路,要不就讓二姐去吧。”平常這樣的好事可落不到她身上,凌書悅隱隱有些不安。
畢竟,董家就在鎮上,指不定母親又在打什么壞主意。
難道這一世,她們害自己的手段變了嗎,不是在自家的倉房,而是要將她進董家的門?
“不用去鋪路了,我和你姐夫說好了,今個給你一天假。”
“可我……”
“你就是這副德行,磨磨唧唧不識好歹,讓你歇一天你還不愿意了,痛快點,天黑之前還能趕回來。”
凌書悅將錢緊緊握在手中,好似這樣才能握住自己的命運。
實在不行,她干脆逃走,再也不回來了。
穿好衣服,背上帆布包,剛要出門又被母親叫住:“早去早回,你大姐剛送信回來,說明天讓你跟著一塊去送親。”
凌桂萍正洗臉,聞言抬起腦袋:“咋可能呢,我姐都煩死她了,咋會讓她去送?”
杜秀娟也沒想到,但大姑娘送信來了,左右不多她一個,去就去吧。
“好。”凌書悅嘴上應下,心里卻越發沒底。
上輩子,她并沒去送親,也沒去鎮上買糖,所以她才計劃著在大姐結婚這天逃走。
如今這些事都變了,她不敢睹。
低頭看著身上癟癟的帆布包,里面除了一把鉛筆刀和兩塊錢之外,只有一身衣裳,但盡管什么都沒有,她也絕不會再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