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車哐哧哐哧的跑了一上午,終于熬到了中午,車廂里很快傳來了飯菜的香味。
剛才送水的列車員推了個餐車晃晃悠悠的過來,方勝囡大老遠的就喊道:“列車員,今天的盒飯都有啥菜?”
“今天是木須肉和雪菜肉絲蓋澆飯”
“那就一樣一份吧,我們分著吃。”
“好嘞,兩塊錢外加二兩肉票。”
方勝囡點完后,這才想起來對面還有袁芳。
于是問道:“袁芳,你喜歡什么口味,今天中午我請客?”
“不用了,謝謝,我自己帶飯了。”
說完自己拿出兩個窩窩頭和咸菜,就著熱水吃了起來。
這讓蘇棠重新認識了袁芳,有主見,不自卑,不占小便宜。
“那允文,咱倆吃。”隨手將一個鋁制的飯盒推到了譚允文面前。
譚允文拒絕道:“我自己也帶飯了,你留著晚上吃得了。”
“不行,這是給你買的,你必須吃了,我不吃涼飯呢。”
譚允文見推脫不掉,便拿出了紅腸,給了方勝囡一根作為回禮。
又給袁芳和蘇棠,卻被拒絕了。
這時候一根紅腸的價格也不低,沒有特別的關系,別人也不會接受的。
方勝囡吃著盒飯,不時的瞥蘇棠一眼,看她怎么還不吃飯?是不是帶的飯太差,怕別人笑話。
等列車員賣了一遍盒飯之后,緊接著又拿出了他那個鋁壺,給吃飯的人添些水。
這時候蘇棠動了,他拿了一個不銹鋼飯盒,讓列車員幫她多加點熱水。
列車員拿過去一看,里面還一個面餅,他立刻明白了,這位姑娘是要泡面餅吃,他破例的多給倒了一些開水。
蘇棠接過飯盒后,立馬用蓋子蓋住。
此時一股異香傳了過來,同車廂的人開始聳動著鼻子,拼命的聞著這個味道。媽呀,這是啥?太香了吧。
就連走到車廂接頭的列車員都回頭看去。
最后整個車廂的人都看向同一個地方,那就是蘇棠這里。
為了避免尷尬,蘇棠決定快速吃掉。
當她在眾目睽睽之下打開蓋子的時候,那種味道達到了頂峰。
只見飯盒里,面餅被濃郁的湯汁泡得恰到好處,湯汁里還泛著油花,翠綠的蔥花星星點點地浮在上面,光是看著就讓人垂涎欲滴。
“這…… 這是什么?” 方勝囡忍不住出聲問道。
原本對蘇棠帶的食物嗤之以鼻的她,此刻也被這股香氣勾住了魂,手里的筷子停在半空中,忘了繼續夾菜。
在眾目睽睽之下吃飯,也比較尷尬,蘇棠沒想到自己的一包方便面搞來這么大的陣仗。
只能以最快的速度吃完飯,此時車廂里的人還在討論。
“你們看,他那面居然還沒坨?”
“這個面怎么做的,用開水泡一下就熟了?”
眾人眼巴巴的看著蘇棠吃完面,甚至把湯都喝的一口不剩,然后拿著飯盒去了洗手臺。
有了方便面事件,蘇棠在接下來的旅程里低調了不少。
在半夜的時候,他們到了哈爾濱,又經哈爾濱轉道,又花了四個小時終于在黎明的時候,才到了五陽市。
透過車窗的玻璃,蘇棠看了一下遠處,目之所及,一片銀裝素裹。
一輛輛拖拉機和牛車排了很長,那是各村來接知青的隊伍。
火車停后,方勝囡朝譚允文喊道:“允文幫我拿著行李。”說著就跑了出去。
方勝囡興奮的跑了出去,這還是她第一次來東北,看到原始的野性,心情大好。
她跑出來是找自己的公社,每個拖拉機頭上豎了個牌子,她挨個看了過去,終于看到了向陽公社的位置,她又興奮的跑了回去。
此時火車上人已經下的差不多了,譚允文拖著兩個行李箱往外走,袁芳背著兩個尿素袋子跟在后面。
蘇棠眼看沒人了,脫下鞋來,站在座位上,將自己的編織袋拿了下來,也跟著出去了。
方勝囡接過譚允文手里一個行李箱,便領頭朝著向陽公社的位置走去,蘇棠倒也不急,她只需要跟在后面就行了。
到了向陽公社的位置,有個會計模樣的人在核對名單,核對好之后,便讓他們去找各自下鄉的村莊。
趙家屯來的是大隊長孫奉傳和拖拉機手柱子。
蘇棠知道,這位身材高大、面龐黝黑的中年人孫奉傳就是她父親的戰友,但此時也不好相認,只能裝作不認識。
她朝大隊長打了個招呼后就躲到了拖拉機后面,無他,就是這東北的風太冷了,即使她里面穿著羽絨服內膽,外面穿著棉衣,一時也難以適應。
起碼臉還露在外面,喘氣的時候,感覺那寒冷的空氣像在肺里結成了冰凌,她趕忙在背包里掏呀掏,掏出一個棉口罩戴上,這才有所好轉。
趙家屯這邊除了他們四個,還有一個穿著花棉襖,扎著兩股羊角小鞭的姑娘,她很熱情,蘇棠從她的聊天中知道了,她叫王瑩。
另一個姑娘則是五官清秀,美顏舒展,大大方方的高挑女孩耿曉雯。
耿曉雯的旁邊則是站著一個中等偏瘦,帶著一副黑邊眼鏡的男生高衛平。
等了片刻,大隊長孫奉傳看了看手表,臉上露出了不滿的神色。
正在此時,遠處三個人跑了過來。
跑在頭里的趙樹年和劉波一臉歉意的向大隊長道歉。
跟在后面的李萍卻一臉無所謂。
他們三個是同學,他們來晚了,是因為趙數年和劉波幫李萍看著行李,而李萍呢,則去廁所解決了一下。
大隊長看到人員到齊,便招呼眾人上了拖拉機。
蘇棠早等著了,聽大隊長一說,她便跳上了拖拉機,在車頭下面找了個避風的位置,將編織袋往地上一放,她便一屁股坐了上去。
編織袋本就是裝著被子,坐在上面軟軟的,人都陷了進去,也暖和了不少。
其他知青這才反應過來,急忙往車上爬。
總體來說男生還是比較仗義的,他們主動的坐在車邊,把里面暖和的位置讓給了女生。
拖拉機是當時常見的天津鐵牛55,駕駛室只能坐一人,大隊長是坐在在旁邊的車輪蓋上,還好他們有車棚擋風。
拖拉機斗子上的男知青們就慘了,他們把位置讓給女知青的時候,柱子勸他們也低低頭,彎彎腰。
但他們怕影響形象,站在拖拉機車斗的前方,仰著頭,堅貞不屈的對抗著撲面而來的北風。
不過僅僅過了十分鐘,他們就知道西伯利亞的力量了。
他們咬緊牙關,靠顫抖釋放的熱量來抵御西伯利亞的寒流。
后來他們凍的實在受不了,就坐到了兩邊的斗沿上,躲著腦袋,就像寒風中的貓頭鷹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