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天后,蘇棠終于坐上了去黑省的火車,從京市到五陽,沒有直達車,他們需要從京市先坐火車到哈爾濱,再從哈爾濱轉(zhuǎn)車到五陽。
這期間需要兩天時間,兩天時間坐硬座,很是折磨人。
她們坐的是硬座,是小硬座,就是四個人一張桌子的那種。
現(xiàn)在看來無法接受,但當時已經(jīng)算不錯了。
在下鄉(xiāng)的高峰期,知青們很多都是坐在貨車車廂里發(fā)往目的地,就像發(fā)了一車煤炭一樣。
對于蘇棠來說,這也算是個全新的開始。
下鄉(xiāng)的地方變了,遇到的人也變了,一切都是未知,一切都是新的。
蘇棠坐下后,其他的三個座位已經(jīng)坐滿了。
對面是一個帶著眼鏡,面容精致,卻有些強勢女孩,女孩的旁邊是一個高大沉穩(wěn)的方臉男生。
男生見上來了一個新人,便主動搭話道:
“你好,同志,我叫譚允文,我旁邊的這位叫方勝囡,你旁邊的這位叫袁芳,我們?nèi)齻€都是去黑省五陽市鄉(xiāng)向陽公社趙家屯的知青,敢問你是去哪里的?”
俗話說,伸手不打笑臉人,對于譚允文的善意,蘇棠也感受的到,而且這一趟列車需要20多個小時,肯定是要認識一下,于是道:
“三位好,我也是去趙家屯的知青,以后請多多照顧。”
見到蘇棠不但長的俊美,而且落落大方,方勝囡有些不是滋味:
“蘇同志是來自哪個大院的?”
這時候北京的青年之中有一種對立,就是老北京的孩子和大院子弟。
很顯然,從他們的穿戴來看,都是大院子弟,而這么問的意味很明顯,就是確認蘇棠是不是大院的。
蘇棠當然知道她的意思,淡淡道:
“我不是大院的,是銅鑼巷旁邊大雜院的。”
方勝囡不屑的“奧”了一聲,便扭過頭不再搭理蘇棠了。
以后的行程的大部分時間,都是他們?nèi)齻€說話,把蘇棠孤立起來了。
期間譚允文試圖拉蘇棠一起聊,但都被方勝囡強勢的打斷,轉(zhuǎn)移話題了。
蘇棠也不愿意摻和這沒營養(yǎng)的聊天,就開始閉目養(yǎng)神。
她們這趟車,京市是首發(fā),大家都拿著大包小包的行李,所以早來了一會。
火車開動后,整個知青車廂里充斥著各種情緒。
有遠離親人的痛苦,有對未來的迷茫,當然也有對旅途的興奮。
唯獨他們這一桌,平靜似水。
蘇棠不必說了,活了一世,什么稀奇古怪沒經(jīng)歷過?性子就淡了很多。
譚允文呢,屬于大格局,胸襟寬廣的那種老好人,用這個時代的話說,我是時代的一塊磚,哪里有用哪里搬!
此時蘇棠同情的看了一眼旁邊的方勝囡,她那極力討好的表情,無時無刻不在告訴眾人,她喜歡譚允文。
但是閱人無數(shù)的蘇棠卻知道,這女孩的結(jié)局大概率是個悲劇。
譚允文這種人,可以做朋友,可以做同事,甚至可以做陌生人,但不要做戀人。
他是那種對任何人都好的那種博愛,唯獨對另一半不那么走心。
旁邊的袁芳一直平靜如水,她一直拿著一本《金光大道》看著,方勝囡問話,她就答一句,不問的時候,就安靜的看書。
不一會,一個身穿藍色工作服的列車員開始送水。
這時候的火車還沒有熱水壺,每次都是列車員燒好水后,用一個長嘴鋁壺挨個乘客送。
不過每次只能給你倒半杯,為何?
倒不是怕喝多了上廁所,而是怕倒?jié)M了燙了別人。
畢竟這時候的火車太不平穩(wěn),特別是轉(zhuǎn)彎變道的時候,還能明顯的感覺到一哽一哽的錯頓感。
蘇棠閉目養(yǎng)神了很大一會,發(fā)現(xiàn)睡不著,就干脆不睡了。
她習(xí)慣性的把搪瓷杯里放了點茶葉,在書包里翻出了《教員選集》,準備再讀一下。
譚允文看后眼前一亮,似乎找到了知音,不免多打量了一下蘇棠。
結(jié)果被一旁的方勝囡看見了,有些吃醋的嘟囔道:
“喝水還得泡茶,完全一副資本家大小姐的享受做派嘛!”
她說話的聲音很小,卻被耳目極好的蘇棠聽到了。
這年代,這么一句話可不是小事,搞不好蘇棠就會被拉去教育的。
不用妄圖和那群人講理,一群批斗老師,不上課的學(xué)生,你還指望他們講理?
想到這,蘇棠也不客氣了,“教員曾對他得保健醫(yī)生說過,茶可以益思、明目、少臥、輕身,比什么別的藥都好。
1926 年 5 月,教員在廣州出席***會議期間,和柳亞子先生相識,并同桌飲茶,侃侃而談。
教員的《七律?和柳亞子先生》中便有記載 :
“飲茶粵海未能忘,索句渝州葉正黃。三十一年還舊國,落花時節(jié)讀華章”,偉人用茶來紀念兩人友誼,到你這里怎么成了資產(chǎn)階級產(chǎn)物了。”
蘇棠的話聲音不大,不疾不徐,但說出來似乎有千斤力量,他們?nèi)齻€聽得真真的。
方勝囡此時的臉刷的一下就白了,她剛才本來是譏諷蘇棠的,沒想到卻給自己挖了坑。
這時候全國百姓對教員的愛戴達到了頂峰,誰要說一句不好,那不僅僅是挨批斗那么簡單。
譚允文一聽,忙打圓場道:
“教員在《為人民服務(wù)》說過,一切革命隊伍的人都要互相關(guān)心,互相愛護,互相幫助,蘇棠同志,咱們都是一起去五陽下鄉(xiāng)的京市人,在外面更要搞好團結(jié),心擰成一股繩才是。
當然,對于某些知識貧乏的同志,我們也得督促他多看書,好好理解偉人的教導(dǎo),你說是不是?”
蘇棠一聽,暗道:“高手呀,偉人語錄也是熟悉的信手拈來。”
她本來也沒想一來就得罪人,而且這個方勝囡在她看來,只是把她當潛在對手,所以才針對她,要知道她對這個譚允文可是一點意思都沒有。
見譚允文為她說話,蘇棠擺擺手道:
“算了,勝囡同志,以后說話還是要過過腦子,注意言辭,這次我們幾個聽到了也就罷了。如果是傳到工作組人的耳朵里,后果就很難說了。”
經(jīng)過這么一鬧,方勝囡再也不敢招惹蘇棠了,心想,看起來柔柔弱弱的女孩子,怎么這般伶牙俐齒?
而譚允文不免對蘇棠產(chǎn)生了興趣,同樣他也感受到了蘇棠的知識量,不但是教員選集,就連教員在報紙上的報道,這女孩也謹記于心,不可小覷呀。
蘇棠能夠?qū)W會這些,還是依托于前世的知識庫,搜集了大量的材料。
她在前世的時候,熟讀教員語錄后發(fā)現(xiàn),老人家的思想,用在商戰(zhàn),也是戰(zhàn)無不勝攻無不克的。
教員就是她的偶像,老人家的書,說的話,她都耳熟能詳。
重生后很長的一段時間里,時間還是很充足的,她可以再好好的重溫一下那些資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