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柔一句話像一巴掌打在趙鳴謙臉上。
他臉色一白,攥緊了衣擺。
見蘇月溪臉色也不好看,趙鳴謙明白,她大概是也覺得他丟人了吧……
低下頭正要走,趙鳴謙卻聽見蘇月溪介紹自己:“洲白,這是跟你提過的,我的丈夫。”
趙鳴謙渾身一震,失了神。
他怎么都沒想到蘇月溪會這樣介紹自己!
她的丈夫——這句他活了兩世,拼了命都想從蘇月溪嘴里聽見的話,竟就在此刻輕易從她嘴里說出……
心口像被人攥在手心揉捏,這一瞬,趙鳴謙竟有些想哭。
是感動?還是難過?
心中更多的東西,他卻是無法表達的。
趙鳴謙不說話,李洲白則捂嘴大驚,聽起來滿懷歉疚:“原來是姐夫,真是不好意思,怪我怪我,我以前總覺得月溪要嫁肯定是嫁一個高知青年,沒想到您這么……質樸。”
趙鳴謙聽著,勉強擠出笑來。
“是多虧了蘇家不嫌棄,讓我做他們家女婿。”
李洲白臉色一僵。
旁邊的蘇月溪已經開口說:“洲白,那今天就這樣吧,我們該回去了。”
隨即便帶著趙鳴謙離開。
回到家。
進了房間,不等趙鳴謙再說什么。
蘇月溪張口第一句話就是:“以后不要穿這襯衫了。”
趙鳴謙一愣,揪緊了手:“……為什么?”
蘇月溪不在乎的直接開口:“你不適合。”
說完她就拿著臉盤澡巾出門了。
趙鳴謙卻臉色煞白地僵在原地,他看著鏡子里的自己——發絲枯黃毛躁,皮膚粗糙,白襯衫穿在他身上不倫不類。
他突然明白,蘇月溪之所以帶自己離開電影院,恐怕是不想他再繼續丟她的臉。
從窗縫擠入的風吹紅了他的眼睛。
趙鳴謙忍著胸口難以抑制的悶痛,狼狽換下了襯衫,把它壓在了箱籠最底層。
第二天。
趙鳴謙出門趕集。
回來路過一家廢品站,看見老板在將一摞書隨意扔到打包站的車上。
他現在已經認識很多字,眼尖的看清最上方是本線裝的《論語集注》。
那一堆,幾乎都是這樣的老書。
不忍看它們變成造紙廠的紙屑,趙鳴謙下意識上前問:“這些書能賣給我嗎?”
“都是些沒人要的垃圾,你確定要嗎?”
“給我吧,多少錢?”
“稱重的,你全要的話給伍角吧!”
趙鳴謙直接給了,然后艱難抱著那大摞書走回家。
剛走進院子,就被鄰居徐桂花見了,她立即嚷嚷道:“趙鳴謙,你買這么多破爛書做什么?”
趙鳴謙拘謹一笑:“看。”
徐桂花一聽,卻是笑了:“知道你好不容易買點書想裝裝文化人,我本來也不想揭穿你的……”
她眼神透出幾分譏諷笑意。
“不過鳴謙啊,你沒讀過書可能不知道,這書啊得去新華書店買,你這廢品站買回來的東西就是垃圾!”
她的嘲諷辛辣無比,說得趙鳴謙臉色微白。
但趙鳴謙卻沒多說什么,安靜背著書回家去了。
剛把書歸置好。
大門外就傳來蘇父的怒斥聲。
“你跑啊!膽子肥了!”
趙鳴謙跑出去一看,發現蘇月溪渾身是土,臉上有傷,手腳都被蘇父用麻繩捆住!
他一驚,忙跑過去:“爸,你這是……?”
蘇父怒氣沖沖,指著蘇月溪:“說了不準她去深市,這丫頭還敢偷摸著去搞貨源,得虧讓老子逮住了!”
趙鳴謙一愣,看向蘇月溪,卻見她神色冷冰冰,看也不看他一眼。
蘇父看她這樣子就來氣,直接將她關進了柴房。
“給我好好在柴房里待著,別想出來!等明天一早老子就給你送部隊去!”
說完,蘇父還警告家里人:“誰都不準給她開門!”
柴房門關上的瞬間,趙鳴謙對上蘇月溪不服氣的眼神,腳步便是一頓。
晚上。
蘇月溪躺在柴房掙扎著想解開繩子。
可老頭綁繩子實在專業,她搗鼓半天也沒能松一點點。
突然,柴房門被人推開一條小縫隙。
她一愣,竟看見趙鳴謙悄摸著從門縫里溜了進來!
趙鳴謙用小刀幫她把繩子割開,又遞給她一個手提包。
“你走吧,我幫你收拾了幾件衣服,另外這里是三十塊錢,是我之前打工攢下來的,不多,但夠你去深市了。”
蘇月溪回過神,大為不解:“為什么?”
“我相信你有這個能力,你會成功的。”
趙鳴謙說得平靜又篤定,他不過實話實說,蘇月溪卻失了神。
從她下定決心去深市淘金,周圍根本沒人支持她,這是第一次,有人比她自己還相信自己……
屋外傳來雞叫聲,趙鳴謙趕緊推她:“快走吧!”
蘇月溪提著包,大步朝外面走去。
看著她毅然決然離去的背影。
趙鳴謙唇角不由溢出一個苦澀的笑容。
他明白,從這一刻起,自己和蘇月溪真正走向了兩個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