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稚一怔,慌里慌張地收回眼神,給自己找補道:“沒有在看姐夫,我......我是在看姐夫寫的字。”
“看得懂?”齊宴清停筆回眸。
蘭稚滿眼誠實:“看不懂,但姐夫的字寫得好看,蘭稚喜歡看?!?/p>
她笑起來眼眸彎彎,明媚如春,當真是好看極了。
齊宴清瞧著她,疲態自是一掃而散,把她拉到案邊,興致忽起:“想不想學?”
蘭稚先搗米般連連點頭,而后又有些不敢相信:“我......可以嗎?”
“阿稚玲瓏聰慧,自然可以。”
齊宴清抓過她的手,握住筆,放在自己手心。
蘭稚整個脊背都貼在齊宴清的懷里,忽有種前所未有的踏實感,悄悄回眸看著他近在咫尺的側臉,心里竟有些亂。
“看我做什么,看字?!饼R宴清在她額頭上拍了一下,竟真的開始教她一筆一筆寫字。
第一次學的,是她的名字,蘭稚。
齊宴清教得認真,蘭稚卻把字寫得歪歪扭扭,他也極有耐心,不厭其煩地一筆一劃,拆開來教。
“好難......”蘭稚有些沮喪,突發奇想問,“我可以不寫自己的名嗎?”
“那你想寫什么?”
“寫你?!?/p>
齊宴清手上一頓,欣然笑了:“好,那咱們寫‘齊宴清’。”
第一次把三個字完完整整寫出來時,雖無形,卻總算能辨認出來了。
蘭稚很開心,眼睛里溢滿了歡喜,捧著字帖像個小孩子般炫耀:“姐夫你瞧,我寫得好不好看?”
“好看。”
齊宴清哪里在看字,分明是在看她那蕩著春水的眉眼。
時間似在這一刻凝滯,卻又毫無征兆地被人給打破了。
“夫君和小妹在看什么呢,笑得這樣開心?”
蘭錦慧推門而入時,蘭稚的笑意頓時僵在臉上,趕緊把字帖藏在身后,垂眼退去邊上。
“小妹,你怎么跑到這來了?我找了你好半天呢?!碧m錦慧嘴角分明掛著笑,可眼底卻是駭人的寒意。
齊宴清重新伏案坐下:“不是夫人記掛著為夫,叫姨妹送盞茶過來的?我還想著,難得夫人今日體貼。”
蘭錦慧錯愕之余,笑得毫無破綻:“對呀,瞧我這記性?!?/p>
說著,蘭錦慧將蘭稚撞去邊上,坐到齊宴清旁邊,挽著他的手臂道:“我是夫君的妻子,體貼夫君不是應該的嗎?”
“夫人的腿好了?”齊宴清多看了蘭錦慧一眼,將手抽了回來。
蘭錦慧開心點頭:“是啊,已經可以走了。夫君年前不是說,等開了春,天氣暖了,就帶我們出去踏春嗎,夫君幾時帶我去?”
“近來朝中諸事繁多,等得了空吧。”齊宴清態度敷衍。
蘭錦慧不滿,直接起身橫坐在了他的腿上,當著蘭稚的面,勾著齊宴清的脖子,甚是委屈:“夫君還在生我的氣?”
“沒?!?/p>
齊宴清小聲咳了咳,試圖把她推開:“有人在,像什么樣子,下來?!?/p>
“我不!”蘭錦慧倔強地往他懷里靠,“你是我夫君,抱著我怎么了,況且小妹又不是外人,自家姐姐和姐夫恩愛,小妹瞧著也高興,對吧,妹妹?”
蘭稚站在一邊,好像沒有哪一刻比現在更多余,袖子下的手不自主地捏緊了帕子,勉強笑笑:“長姐說的是,長姐與姐夫感情要好,妹妹自是歡喜的,那......我就不打擾長姐和姐夫了,先走了?!?/p>
蘭稚原以為這一晚,齊宴清會留在尋芳閣,但聽小汐說,她從里面出來沒多久,蘭錦慧來被推了出來,齊宴清則自己宿在了書房。
蘭稚壓根兒也不在乎齊宴清睡在何處,她只需確認,今時今日,她在齊宴清的心里,已經有了一席之地就好,至于他人在哪,偏心誰,她一點也不在意。
“小汐,白日里的事打聽如何了?”蘭稚關上門窗問。
小汐拿出一張粗制的地圖來,指著上面幾個被圈住的地界兒:“姑娘猜得沒錯,這附近除了茶館食鋪,并無太多商戶,能***的也不多,阿春去跑了一圈兒,只有一家客棧,一家戲樓,還有一家......妓館?!?/p>
原本面無表情的蘭稚,再聽到妓館二字時,心里兀然“咯噔”一聲,有種很不好的預感......
“小汐!”
蘭稚匆匆寫下一封書信,抓著小汐,臉色青白急切:“幫我送封信去明柳巷,找一個叫榮升的男子幫忙,其余的具體,我都寫在這信上了!”
“好,不過現在天黑了,能不能明早......”
小汐還沒說完,蘭稚就噙著淚,言辭哽噎,接近央求:“就今晚,可以嗎?”
“姑娘快別哭,奴婢想法子給您送出去就是!”
“好?!?/p>
蘭稚這才稍稍平復,隨后又把自己閑來無事,在屋里抄寫的詩字都給燒了。
小汐從外回來見她在燒字,大為不解:“姑娘這些字寫得這么好,為何要燒了呀?”
蘭稚看著那炭盆里的火星子,眼神平靜:“大公子喜歡寫不好字的我?!?/p>
“奴婢不懂......姑娘寫得一手好字,難道公子不應該更喜歡嗎?”
“沒辦法,大公子是高高在上的侯府公子,出身高貴,容貌出眾,樣樣都是最好的。他身邊從不缺什么大家閨秀,字寫得好的一抓一把,我又有什么特別之處?”
“再好的字帖,男人瞧了也不過是贊上兩句,哪比得上給他一張白紙,由他親自在上面著墨,更有成就感呢?”
“還是姑娘看得透徹?!毙∠袊@。
蘭稚笑得無奈:“男人嘛,生來如此,什么都會的,和什么都不會的,他們都不喜歡,他們最愛的,就是以咱們女子的不足之處,來彰顯他們的厲害?!?/p>
小汐似懂非懂地眨眨眼:“可奴婢覺得,大公子不是這樣的人?!?/p>
“或許吧,或許他與旁的男人不同。”
蘭稚深吸了一口氣,看向窗外的黑夜:“可我不想賭,也懶得賭,有時候機會錯過了,就再也不會有了,我不能做任何沒把握的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