緊要關頭,屋外不知是誰喊了一句,聽來像個女子。
趁著賀簡仁分神之機,蘭稚才使勁兒把他甩開,慌張扶起小汐往外跑去,出門時差點與來人迎面撞上。
雙方皆嚇了一跳。
“姑娘別怕。”女子攜了個丫鬟在側,見到蘭稚,先把她護在身邊,自行朝賀簡仁走過去。
蘭稚粗粗看了一眼,女子面容勻凈姣好,明眸善睞,走起路來也很是端方。
賀簡仁瞧著她,抖了抖衣袖:“葉小娘?你怎么跑這來了?”
“這春杏堂是我家大公子的后院兒,住的都是家室女眷,怎么表公子一個男人能來,我反倒來不得?公子是在說笑嗎?”
葉小娘聲音溫柔,并無咄咄之氣。
“好好好,你能來。”賀簡仁擺出一個嘲諷的笑。
葉小娘同樣禮貌地回敬一笑,行了個女禮:“這姑娘是少夫人的妹妹,公子這般拉拉扯扯,叫人瞧去,只怕要傳出閑話來,若有什么,公子且等我家公子回來,同來商議,如此也不失禮數,表公子覺得可好?”
賀簡仁不甘心地長吐一口氣,朝蘭稚深深看了一眼,盈笑躬身:“好。”
等賀簡仁走遠,蘭稚才趕緊同這位葉小娘欠身道謝:“多謝這位姐姐剛剛施手相助。”
葉小娘把蘭稚拉起來,坐到桌邊:“賀簡仁不是什么好東西,你當心著些,離他遠點。”
“好。”蘭稚點點頭。
葉小娘溫和淺笑:“我叫葉宛芯,是大公子屋里的偏房,你還沒見過我吧?”
蘭稚又搖搖頭,出于禮數,也喚了聲葉小娘:“小娘怎么......到我這來了?”
葉小娘回身叫丫鬟拿出一簍料子,擺在桌上:“下個月是侯夫人過壽,我本想著親手繡些花樣,裁了鑲在料子上,送給侯夫人作禮,可我手笨,怎么也做不好。恰巧昨個兒我聽大公子說,蘭家姑娘繡工不錯,便冒昧想著趁你在府上,幫我繡幾個花樣,我好躲躲懶,借花獻佛,還能同你學學繡工,可給蘭妹妹添麻煩?”
蘭稚看著那滿滿一筐的針線和料子,欣然應下:“我也是幼時跟著阿娘補貼家用,學了一些,小娘不嫌棄,蘭稚自喜不過。”
“那太好了,你慢慢繡,不著急,我屋里還有點事,就不叨擾妹妹了,妹妹有事去寧芯苑找我就好。”葉小娘把針線簍往前推推,匆匆走了。
小汐茫然好一會兒,才背人嘟囔:“這葉小娘素日里也不愛與人結交啊,怎么今日如此主動,況且她與你從未見過,算起來姑娘是少夫人的妹妹,她不躲著姑娘就不錯了......”
蘭稚摸著那團綿軟的料子,看穿道:“是大公子叫她來的。”
小汐不明白,蘭稚卻一看就透,這位葉小娘連繡什么花樣,侯夫人喜歡什么料子,什么顏色,哪日過壽一概沒說,還特地囑咐她不用著急,慢慢地繡......
“小汐,大公子回來沒有?”
蘭稚算著時常,也差不多了。
小汐點頭道:“回來了,這會兒在書房里呢。”
“幫我備茶吧,我去給姐夫謝恩。”
蘭稚坐在銅鏡前,將發髻挽的嬌美別致,卻只簪了一根小巧銀釵,再無裝飾。
小汐略顯猶豫:“可是大公子說過,他在書房時,不喜歡旁人打擾,平日里就連少夫人也是不能隨意去的......”
“正因旁人去不得,我才要去,與別人一樣,又有什么意思。”
蘭稚淡淡說了一句。
是時晚飯后,蘭稚端著一盞清口解膩的茶到了齊宴清書房前。
他的近侍小廝東來正守在門前,不叫人打擾了他。
“姑娘,大公子正忙,不便見客。”東來禮貌擋在門前。
蘭稚微微欠身:“長姐怕姐夫勞累,遣我給姐夫送一盞清茶,既然姐夫不便,那便勞煩小哥幫我送進去了。”
蘭稚把茶盤交給東來,東來前腳進去沒多久,就趕著出來把她給叫住了:“蘭姑娘,大公子請您進去。”
跟在蘭稚身邊的小汐不敢信,蘭稚居然真就這么輕而易舉的進去了。
書房內燃著提神的薄荷香,齊宴清朝服還未換,正坐在案前,鎖眉寫著什么。
蘭稚目光淡淡掃過他手邊那盞浮著玉蘭花的茶,上前行禮:“姐夫。”
齊宴清聞聲抬頭,瞧見她,似給這沉悶的環境里,平添了一抹清涼。
見他盯著自己沒說話,蘭稚忙于解釋:“是長姐讓我來給姐夫送盞茶,提醒姐夫別累著身子。”
齊宴清從袖袍里伸出兩根修長的手指,單手揉著太陽穴:“是她惦記我,還是你惦記我?”
“自然是......長姐。”蘭稚心虛埋頭。
齊宴清瞥了一眼那茶,似笑非笑:“可你長姐從不會給我送玉蘭茶,倒是聽說姨妹你最愛玉蘭。”
蘭稚面浮緋色,結結巴巴做不出解釋,只能咬著唇道:“是我擅作主張換的茶,我想著玉蘭茶清口,可解油膩,姐夫不喜歡,我端走就是。”
“過來。”
齊宴清像以往那樣同她招手。
蘭稚顧忌地往門那邊瞧了一眼,才磨蹭上前。
齊宴清半側過身子,自下而上地望著她的眼睛,聲音很小:“想通了?”
“不是。”
蘭稚嘴硬。
齊宴清默不作聲地看著她,眼中欲色漸濃。
蘭稚被那露骨的眼神,看得一臉羞色,稍稍轉了個身子。
齊宴清的眼神從上至下,落在那巴掌小腰上,甚是喜愛地拍了拍:“放心,今日很累,不動你。”
“很累嗎?”蘭稚表現地很關切,“那、那我就不打擾了,先走了。”
“回來。”
齊宴清把她抓回身邊扣著,用筆桿子指了指身側:“你就在這待著。”
“哦......”
蘭稚乖乖應下,就這么看著他埋頭處理公事。
齊宴清專注時的樣子,與平常不同,沉靜莊肅,淡漠冷欲,有種生人勿近的疏離感,是一種很特別的魅力。
蘭稚細細瞧著他,一時有些走神兒。
他沒抬頭,卻知蘭稚在看他,一面寫著公文,一面淡淡提醒:“你再這樣看著我,我可就不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