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薄西隅,天光將盡。
夕陽下的少女舞姿輕靈,步步生蓮,腰肢軟如云絮,雙臂柔若無骨,似春燕,似碧蝶,飄搖曳曳。
“好!”
也不知是哪一個率先打破沉寂,起了喝彩的頭,周遭那些酒過三巡的男子,也跟著連聲叫好。
亭內諸女這才留意到上面的男人們正瞧著,一個個驚詫之余,臉上的顏色或青或紅,當真是比那落日的余霞還要多彩。
蘭稚聽到頭頂上的聲音,似被嚇到了,腳一扭跌在地上,又速速爬起來,像一只受驚的小鹿,縮在邊上不知所措。
男客們眼瞧著下面的風景更加別致,接二連三地從山上趕著下來,往涼亭這邊走。
蘭錦慧一眼就看到齊宴清也在其中,羞惱呵斥蘭稚:“杵在這做什么,嫌不夠丟人嗎?還不快滾下去!”
“是......”
蘭稚慌里慌張地想要走,不料竟被一男子率先堵住了去路,那雙醉醺醺的眼睛,都快掉到蘭稚的懷里去了。
“小美人兒,別急著走啊,剛才一舞,實為天人也,何不再舞一段,給哥哥們助助興?”
他說完,隨后下來的眾男客也跟著起哄,顯然是把她當做侯府內取樂的舞姬了。
“我......”蘭稚被一群男人圍著,只顧著緊張害怕,舌根都是僵的,根本說不出話來。
更有甚者借著酒意,趁著人多,往蘭稚的腰上偷偷捏了一把,疼得她悶哼一聲,淚花都出來了。
“要取樂去歌舞司,侯府不是你們的風流所。”
人堆兒忽伸出一雙有力的大手,將蘭稚穩穩拉到身后護著,臉上的神色是說不出的難看。
“謝謝姐夫......”蘭稚躲在齊宴清的身后,蚊蠅般地喚了一句。
齊宴清藏著寶貝一般,將小小的她遮了個嚴實,任誰多往他背后瞧一眼,都會被他刀子般的目光給擋回去。
“時辰也不早了,府上備了家宴,諸位自便。”
本就是侯夫人辦的后宅春宴,倒也不是什么大席面,前來赴宴的多半是看著侯爺的面子,陪著自家女眷來的,齊宴清這逐客令一下,也沒人厚著臉皮再留了,泱泱散了席。
蘭錦慧坐在亭子里,全程瞧著齊宴清緊張蘭稚的樣子,心里被生生揪成了一個團。
“大公子,少夫人,侯夫人在正廳備了家宴,請二位過去。”
傳話丫頭見這里人都散的差不多了,才小心上前來。
“知道了。”
蘭稚這才從他身后出來,一副驚魂未定的模樣弱弱道:“那......那我先回了。”
齊宴清還沒說話,那丫頭又補充了一句:“侯夫人還說,請蘭姑娘一同去。”
“啊?什么?”蘭稚還當是自己聽錯了,直到看見丫鬟篤定的目光,才敢相信是真的邀了她一同前去。
“蘭稚不敢!蘭稚身份低微,又是外親,怎配入侯府家宴,煩請姑娘幫我謝過侯夫人美意。”
蘭稚心頭微沉,忙聲婉拒。
從偏房失火到現在,也有些時日了,府上平白多了一位外戚,主人家不會沒消息,只不偏不倚,趕在今日這個時候邀她去赴宴,怎么看都是來者不善的。
“是啊,我這小妹自幼長在外面,不懂規矩,叫她去做什么,沖撞了母親多有不好的。”
蘭錦慧被孫姑姑扶著,一瘸一拐走過來,順勢挽上了齊宴清的手臂,與他緊緊貼著。
“姑姑,把五姑娘送回春杏堂吧,她跳了這么久的舞,想來也累了,得休息休息才是。”蘭錦慧眼神警告蘭稚,叫她不準多嘴。
傳話的丫鬟看蘭稚拒絕了,少夫人又不愿,心里盤算一番,打量著去回話。
不想齊宴清卻道“齊家世代簪纓,沒這么多規矩,既然母親叫了,同去就是,剛好姨妹至府多日,還沒同母親請過安。”
齊宴清說著,默默拿開了蘭錦慧那雙緊抓著他的手。
“夫君!”蘭錦慧見他此舉,用著撒嬌的語氣埋怨道,“人家身子不便,你也不扶著點自己夫人,哪有你這樣做夫君的!”
可她的討好,并未換來齊宴清什么好臉色,反而更加陰沉了:“身子不便在屋子里好好養傷就是了,鬧了這么一出,丟的可是侯府的臉面,你還是好好想想,待會兒見了母親,你該作何解釋吧。”
蘭錦慧剛剛被氣昏了頭,被訓斥了一頓,清醒過來,也是后怕,想要跟齊宴清認個錯,叫他幫著說說話,可抬頭時,他早就走了。
蘭稚借口更衣,先回了春杏堂。
換了最常穿的衣裳后,才帶著小汐往前廳去。
“侯夫人嚴苛,素日里最不喜歡亂規矩的,姑娘待會兒可要小心應付。”
小汐陪著蘭稚一起,路上不忘提醒。
“便是侯夫人要發火,還有長姐陪著我,這樣一想,倒也不怕了。”蘭稚早聽過侯夫人的脾氣,有恃無恐。
侯府雖是武將世家,卻也格外看重門楣清譽,今晚的蘭錦慧,定少不了一頓訓斥。
前廳內,下人們捧著食盤,一列接著一列的進進出出,蘭稚被人引著入內,來到堂中,老侯爺和侯夫人正坐在主位席面上,兩手順下,男席女席各列一邊,男席邊位居其首位的,是齊宴清,依次應該是他的幾個手足及各院家室子女。
“外女蘭稚,見過侯爺,侯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