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響了一句,錄音戛然而止。
玩具已經徹底壞了。
梁明遠強忍著悲痛,顫抖著蹲下聲,把四分五裂的錄音玩具撿起來。
他沒護住平安,也沒護住他留給他的最后念想。
他仿佛看見平安在他跟前又死了一次。
看見他安慰他別哭,說他不疼……
梁明遠護著碎裂的玩具,絕望又痛恨凝向江曉舒:“這錄音玩具里的話……是平安留給你的最后遺言?!?/p>
“他最后闔眼時,說他有點累,想睡覺了,等阿媽來了,就叫我叫醒他……”
“他臨死都還在等著你去看他!可你呢?江曉舒!你幫著外人害死了你的兒子,午夜夢回你就不會虧心嗎?!”
梁明遠的嘶喊太悲切,一時間,江曉舒都被震得說不出話。
直到梁思寒被嚇得哭了起來,梁俊杰沖進了屋。
“弟弟,你敗壞我的名聲就算了,不能總拿孩子開玩笑,我早上帶思寒去領糧食的時候還見你把平安送去軍區幼兒托教所了?!?/p>
“曉舒,不信你問思寒,孩子可不會撒謊。”
梁思寒哭著點頭,眼睛瞟著梁明遠卻不敢說話了。
“滾!”
梁明遠話落,江曉舒就擋在梁俊杰面前:“梁明遠,你冷靜點……”
“你也給我滾!”
梁明遠猩紅著眼打斷,一把扯下墻壁上掛著的鐮刀:“再不滾!就別怪我控制不住殺了你們!”
江曉舒臉色變了又變,但到底什么都沒說,帶著梁俊杰父子快速離開。
屋子很快恢復寂靜。
結婚這么多年,這還是江曉舒第一次被梁明遠逼得讓步。
可他卻沒有半點高興,心頭只有恥辱的可笑。
緩了很久,梁明遠把屋子里兒子的遺物都收起來,包括那個已經壞掉了的錄音玩具,一起帶到了墓地,盡數燒掉。
期間,江曉舒一直沒有露面。
梁明遠也沒再想她一次。
就當她死了。
……
轉眼二十幾天過去,江曉舒也一直沒回家。
距離梁明遠離開漠河,只剩7天。
下午兩點,他從供銷社買了東西回家,在門口迎面遇上江曉舒。
江曉舒正扭頭笑著和梁俊杰說話,看見他,笑意一僵:“這個點,你沒去學校上班?”
梁明遠沒答,看著女人一手牽著梁思寒,一手提著兔子。
他冷眼懟回去:“你不也沒去訓練?”
江曉舒臉色一變,卻被梁俊杰搶先接話:“曉舒出任務回來,剛好遇見思寒纏著我要上山,她就陪著思寒打獵去了?!?/p>
梁明遠的臉色更難看,他嘲諷盯了江曉舒一眼,轉身進了屋。
曾經,平安不止一次跟江曉舒哀求,想去山上玩,卻被江曉舒拒絕,說是不能玩物喪志。
可憐他的平安,到死都不知道被母親帶去打獵是什么滋味。
江曉舒的雙標,越看越讓人惡心。
梁明遠進了里屋,正要關房門,卻被一只手堵住。
江曉舒罕見扔下了梁俊杰,竟然回來了。
卻見女人獻寶似的從兜里掏出一根雪白的羽毛,遞上:“這是給平安帶的小鳥羽毛,他不是喜歡嗎??!?/p>
梁明遠后退一步,唇角勾起譏諷:“真難得,你竟然還記得給平安帶禮物,我以為你滿心只有新兒子梁思寒?!?/p>
江曉舒一哽。
下意識蹙眉,可瞥見梁明遠眼里的空洞,心中卻隱隱不安。
江曉舒只能把羽毛放在桌上,難得有耐心解釋:“我這段時間出任務,聽俊杰說,都二十多天了,你一直沒把平安接回來?!?/p>
“我知道你生氣我對平安嚴厲,但我也是為了他好,咱倆別扭鬧了這么久,氣消了就去軍區幼兒托教所把平安接回來吧,我也想他了。”
梁明遠倒是也想平安真的好好活在軍區幼兒托教……
他看了一眼床頭的骨灰壇,眼中漫上凄苦。
沒再看江曉舒,他自顧自踏進房門,關上門。
這一次,江曉舒沒有阻攔他。
而很快,隔壁院子就傳來梁思寒的歡呼聲:“謝謝媽媽給我獵的大白鳥!我要用大白鳥的羽毛做一把羽毛扇!”
梁明遠瞥了一眼桌上的一根白羽毛,冷笑一聲,抓起羽毛扔進了灶臺。
回頭瞥見桌上的結婚照——
他穿著整潔的藍色工服,笑得滿足幸福,江曉舒穿著綠色軍裝,嘴抿成一條線,仿佛是在上墳。
梁明遠隨手抽出相冊的照片,“刺啦”一下,將結婚照剪成兩半。
分裂兩半,再不相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