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找的聲音落下,梁明遠聽著江曉舒腳步由遠及近。
她聲音也漸冷:“桌上怎么沒有飯菜,你沒做嗎?”
他抬頭,四目相對,江曉舒這才發現梁明遠滿臉淚痕。
女人怔住,語氣也終于溫和了幾分:“你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
她只是干巴巴問了句,就站在門口不進來,但如果是梁俊杰這樣流淚,她早就找手絹擦淚哄人了。
梁明遠木著臉站起身,走到江曉舒面前,從褲兜里掏出一張染血的平安符。
平安符……
他的平安再也用不上了。
江曉舒蹙眉要拿:“怎么還有血?”
梁明遠冷笑一聲,攥緊平安符收回手:“我們兒子把符戴在脖子上,你難道不該問一下,他是流了多少血才染紅這符嗎?”
“而且,是思寒搶平安玩具故意打傷人,平安的血才染紅了平安符,你還要把這個符讓給思寒嗎?”
“行了!”
江曉舒皺著眉冷聲打斷,聽不得思寒的半點不好:“不過一個平安符而已,你不想給也犯不著污蔑思寒,他還只是個孩子。”
“更何況平安一向調皮,符上的血應該是他磕哪兒受傷才沾上,我知道你向來嫉妒你哥哥,以后少往孩子身上撒氣?!?/p>
愛屋及烏,恨屋及烏。
江曉舒還真是把這八個字詮釋到極致。
無力感傳遍梁明遠四肢百骸,滿家屬院都夸他的平安懂事孝順。
三歲大的孩子已經會自己洗衣,掃地,淘米做飯,會甜甜說愛阿媽,愛阿爸,說長大要成為阿媽那樣保家衛國的軍人……
怎么到了江曉舒這個親媽嘴里,就調皮了?
見梁明遠低頭靠在門口不說話,江曉舒默認了他在認錯。
臨走前只淡漠提了句:“思寒感冒了,俊杰一個人照顧不過來,我過去幫他,你不舒服就帶著孩子早點休息?!?/p>
她都進了屋,卻沒發現平安根本不在屋里。
秋風透過門縫鉆進屋里,把梁明遠的心刮得零碎。
江曉舒一夜沒回。
家里空的讓人害怕,梁明遠抱著骨灰壇一夜未眠。
次日一早,江曉舒才回來。
提起梁俊杰時,女人眉眼格外溫柔:“中午俊杰請咱們過去吃飯,這是他煮的雞蛋,昨晚你沒做飯我提了一嘴,他念著你可能也沒做早飯,特意讓我給你捎來?!?/p>
梁明遠壓著情緒,凝視著和他結婚四年的妻子:“我對雞蛋過敏,吃不了?!?/p>
江曉舒一愣,拿著雞蛋有些尷尬。
“抱歉,我不知道……”
可說到一半,在梁明遠的注視下,她都有些說不下去。
結婚四年,如果真的把人放在心上,能不知道丈夫對雞蛋過敏?
但江曉舒仍把雞蛋塞進梁明遠手里:“那留給平安吃吧?!?/p>
手里雞蛋還冒著熱氣,梁明遠卻冷得渾身直發顫,他忍不住再次說:“江曉舒,用不著,平安已經死了……”
可回應他的,是女人遠去的腳步聲。
江曉舒根本沒在意他說到是什么。
梁明遠生生捏碎了雞蛋。
他一時竟不知道是該恨這個女人的狠心,還是恨自己的愚蠢……
如果他早一點清醒,在梁俊杰出現在漠河的那一刻,就帶著平安離開江曉舒,平安是不是就不會死了?
……
中午。
梁明遠并不打算去隔壁吃飯,準備去食堂。
剛出屋就看見隔壁‘一家三口’溫馨的一幕——
江曉舒正蹲下身,笑著將一把奶糖塞進梁俊杰兒子梁思寒手里。
下一秒,胖墩似的梁思寒激動大喊:“謝謝媽媽!”
好一個母慈子孝。
梁明遠盯著江曉舒溫柔的笑臉,心口一陣刺痛。
在平安面前,江曉舒一直是個嚴母,幾乎不給笑臉,如今給梁俊杰孩子當媽媽,她笑得露出了八顆牙。
真夠諷刺。
梁明遠正收回視線要走,梁俊杰突然瞧見他,當即做出一副可憐樣:“低低你別多心,思寒媽媽過世了,他實在是太想要個媽媽,才亂叫人……”
話落,江曉舒就不悅掃向梁明遠。
開口就訓斥:“都是一家人,思寒想怎么叫都可以,你別借題發揮胡攪蠻纏,免得教壞平安?!?/p>
梁明遠驟然冷下臉:“江曉舒,你自己樂意給別人當媽,少拿我兒子說事!”
在梁俊杰得意的目光下,梁明遠第一次撕破臉。
“平安以前確實朝你撒嬌要奶糖吃,可你怎么說他的?你說讓他少沾染資本的壞習慣!”
“合著給別人當媽,給別人孩子花錢買糖就可以?你嫌我說話不好聽,借題發揮,就別做惡心人的事。”
罵完,梁明遠也不顧江曉舒難看的臉色,嘭的摔開院門離開。
他繃著臉,一刻都不停,徑直趕去上班的學校,找上了剛離婚的兄弟陳釗。
好友陳釗掏出錢,遞來:“你昨天托我幫你賣工作,我已經給你辦好了,你的工作賣了300塊錢?!?/p>
“你當初本來可以在大學任教,卻為了江曉舒窩在漠河當個小學老師,你如今真的愿意和她離婚,永遠離開漠河嗎?”
梁明遠苦澀卻決然點頭:“確定?!?/p>
“只剩29天,等離婚審批下來,我立刻就走?!?/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