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
不滅道人大吼一聲。
來不及了。
丹藥入口即化,只不過是靈氣一股,與血肉混合一起。
只覺得一股炙熱之氣在體內流傳,經過每一寸經脈時,都有種挫骨重生的疼痛。
可南嶼不后悔。
這一世,她絕不可能,再成為木芙蓉飛升路上的墊腳石。
“你就這么吃了?”不滅道人往前一步,腳步有些踉蹌。
一雙眼睛逐漸被紅血絲占據,不滅道人痛心疾首地怒吼:“我真后悔,當初怎么就收了你這么個孽障!”
“你自己是天靈根,狂妄自大,自私自利,根本不明白他人修行的痛苦?!?/p>
“這顆凝液丹,你知道我們花了多少功夫才找到嗎?”
最后一句話,不滅道人幾乎是從齒縫中迸出。
他用滿腔怒意,斥責南嶼的自私。
凝液丹的藥效在體內沖擊,南嶼強打精神,扯出一抹嘲諷笑容。
譏諷一笑:“對對對,我不過是一個弟子,她才是你的女兒?!?/p>
“就算我修為盡毀,筑基重修也是活該。”
她抬起手來,擦了一把嘴角的血。
學著木芙蓉的樣子說:“我真蠢,當初師尊說將我視如己出,我怎么就當真了?”
她原本是裝的,可話一出口,卻滿是心酸。
不滅道人愣了神,眼神之中有著一閃而過的慌亂。
本該一掌拍死南嶼,卻踟躕不定。
南嶼內心清楚,此刻她的狀態,根本不可能是不滅道人的對手。
唯一能做的,就是拖延時間,讓藥效徹底發揮,至少讓她能站起來。
南嶼的模樣實在是慘。
一時之間,除了追逐魏無忌而去的打殺聲,竟有些寂靜。
木芙蓉縮在陸清風懷中,虛弱地一落淚。
低聲喊著:“爹爹,師兄們,求求你們了,不要為了一顆凝液丹為難南嶼師姐了。”
“我本來就是天資愚鈍,不像姐姐,是罕見的天靈根。”
木芙蓉長而卷翹的睫毛輕輕一抖,細碎的眼淚落下。
她緩緩抬頭,破碎的眼神看向歸元宗的人。
囁嚅著說:“只可惜,我無法飛升,注定不能和爹爹,師兄們共度天地共存的歲月了?!?/p>
她的眼淚,就像是斷線的珍珠,啪嗒啪嗒落下來。
這模樣,南嶼不得不說一句佩服。
面對生死,南嶼好笑,慢悠悠地問:“真好,我死了,就不會礙你們眼了嗎?”
自嘲的語氣,加上渾身的傷勢,讓這些狗男人再一次猶豫。
南嶼悲哀的發現,似乎誰更慘,就能夠激發出他們可悲的保護欲,去偏向弱勢那一方。
“孽徒閉嘴,你沒有說話的資格?!?/p>
不滅道人懸浮半空,眼中全是陰冷。
呵斥之后,轉而看向木芙蓉,輕言細語地安慰:“不過一顆中品丹藥而已,雖能輔助你結丹,也算不得上乘?!?/p>
“我一定會再給你尋來更好的丹藥?!?/p>
不滅道人一開口,其余人也相繼安慰。
陸清風的聲音,向來很冷清,對待南嶼更是如冰錐一般。
對木芙蓉一開口便是春風拂面,給盡溫柔:“放心,我已尋到一處秘境,就算是拼了命,也定要為你尋到更好的法寶丹藥?!?/p>
“沒有天靈根又如何,你有我們?!?/p>
“我們定會助力飛升。”
歸元宗的人向來說一不二,凝液丹的事情,只能告一段落。
木芙蓉明明狠毒了,偏偏還要裝出一副可憐模樣:“有你們,我真是太幸福了?!?/p>
“我倒是無所謂,只是今天水月師姐的婚禮被鬧成這樣,該如何收場?”
“我怕歸元宗,會成為修真界的笑話?!?/p>
她的眉頭微微地皺在一起,即使身負重傷,也仍舊關心宗門。
這番模樣,看得旁人又是心痛不已。
南嶼心中一驚。
這樣期期艾艾的一句話,立刻又將仇恨拉回到水月的事情上。
宗門顏面,何其重要。
不滅道人面沉如水,幾個師兄也是抿嘴不語。
一想到水月,南嶼強打精神,連連冷笑:“你們明明已經看清了,那魏無忌究竟是一個怎么樣的人?!?/p>
“他根本就不是名門正派,甚至還用這種邪修***。”
“水月絕不可能嫁給這樣的人?!?/p>
丹藥在南嶼身上流淌,伴隨著時間拖延,身上的經絡也在逐漸恢復。
沈卻眉頭微微動了動,神情凝重的看了南嶼一眼。
竟問了一句:“你這般胡鬧,就是為了阻止水月嫁過去?”
“當然!”南嶼冷笑。
沈卻表情似乎出現了一絲懊悔,很快又恢復冷漠模樣。
轉頭對不滅道人說:“師尊,水月是決不能夠嫁給為魏無忌?!?/p>
“如今魏無忌被名門正派不齒,更是對他進行追殺,要是再將水月嫁給他,我們歸元宗才會成為修真界的笑話?!?/p>
“嗯!”不滅道人一聲沉吟,點點頭:“這樁婚事,就當從未發生過。”
聽到這句話,南嶼的心瞬間安穩下來。
她急忙趕回宗門的目的,就是為了能夠阻止這場婚禮。
水月不嫁到和歡宗,就不會發生之后的悲劇。
南嶼懸著的一顆心,也終得安穩。
她坐在地上,由衷地露出一抹微笑。
一笑之間,陸清風正好看過來。
這個熟悉又明媚的笑容是那樣熟悉,看得他不由有些恍惚。
就像是年復一年跟在自己屁股后面,嘀嘀咕咕講述著一切趣事的那個小姑娘。
木芙蓉窩在二師兄懷中,敏銳地察覺到這細微表情變化。
狠狠一咬牙,強行逆轉真氣,嘔出一口血來。
“芙蓉。”
陸清風焦急不已,急忙替她渡入真氣。
這邊一嘔血,不滅道人和沈卻注意力立刻轉了回來。
“我沒事的?!?/p>
木芙蓉虛弱地試圖推開陸清風,柔弱地說:“有爹爹渡入的真氣護體,我會好起來的,對嗎?”
她說到這話,一雙眼睛是那樣的澄澈。
“師尊的真氣僅僅只是護住你的心脈,可你仍舊傷得很重。”
陸清風說話的聲音沉沉的。
不滅道人和沈卻也立刻圍在她的身旁。
見狀,木芙蓉緩緩抬起頭,看著他,一行眼淚滾落下來。
輕咬下唇,愧疚地說:“對不起,都是我不好。”
“要是我能夠更加刻苦一點,天賦高一點,也不至于這么脆弱?!?/p>
“害得爹爹和師兄們為我擔心?!?/p>
“我真該死!”
她似乎是搖曳著風中的風信子,終于承受不住狂風的摧殘,靠在陸清風懷中,無語淚流。
三人立刻聯想到,要不是救得及時,木芙蓉就不回來了。
是??!
該是下了多重的手,才能夠將木芙蓉傷害成這個樣子。
沈卻氣急敗壞,伸手一招,一股無形之力托舉著南嶼,懸浮在半空之中。
“南嶼,我一再警告你,回來之后,不要招惹她?!?/p>
“你為什么就是不聽呢?”
“芙蓉究竟有什么地方對不起你,讓你非要將她置于死地。”
“你知不知道,她究竟多善良。你被關在悔過崖的時候,是她,一次次為你求情?!?/p>
“為什么你就容不下她呢?”
南嶼身體像是一片鵝毛,根本不受自己控制。
她懸浮在半空中,看著下面的假惺惺的人,只覺好笑。
冷笑連連,點頭說:“對對對,我真后悔,當初怎么就給她留了一口氣呢?”
“才讓她還有機會,惡心我?!?/p>
周圍空氣瞬間冷卻下來。
不滅道人眼中已有殺意迸發而出。
沈卻臉色一變,憤怒地吼道:“放肆!”
“立刻跪下,給芙蓉道歉?!?/p>
“只要你下跪磕頭,今天的事情,也不是不能原諒你。”
本來錯的就是南嶼,他這么做,只是在幫她。
即使是懸浮,南嶼也站得筆直,不肯屈膝。
眼中只有無情:“做夢!”
“跪下!”
沈卻怒吼一聲。
手中力道一再加重,強行讓南嶼膝蓋彎曲下來。
此刻,南嶼只感覺像是一雙一大手,按住了她的肩膀,逼迫她下跪。
強大的威壓由不得南嶼自身意愿如何。
木芙蓉眼底全是得意笑容,靠在陸清風懷中,斜視這一幕。
下巴微微揚起來,木芙蓉就是要看著南嶼跪在她的面前。
她笑著,可那種笑容,只有她和南嶼能夠看得明白。
分明就是在說:“看,你回來了又怎么樣,歸元宗的一切都是我的,你只不過是我找樂子的玩具?!?/p>
“跪下!”就連陸清風也在旁,呵斥一聲。
不滅道人神色更是威嚴,聲音洪亮如鐘,臉色陰沉:“南嶼,你這個孽障!”
“看著芙蓉的面子上,我可以不殺你,但我歸元宗絕不能容忍同門殘殺的存在?!?/p>
“既然你是歸元宗的人,就要接受我歸元宗的規矩。”
“跪下磕頭認錯,我可以饒你不死。”
曾經將她捧在掌心里面的人,此刻一個個的,真恨不得她去死。
就算明知結局依舊如此,可看著這一張張嘴臉,南嶼仍舊痛恨。
恨什么?
恨曾經的自己太過天真,恨自己的內心不夠強大,恨自己太過于內耗。
怎么因為想要討好別人,就一再卑微了自己。
呵呵……
南嶼笑,緩緩抬起頭,看著曾經她摯愛的師尊,師兄們。
一字一句,鏗鏘有力地說:“我南嶼這一世,不跪天,不跪地,更不可能會跪你們這些貓貓狗狗!”